寧夏初平靜地回答道:“那我小時候在巷子裏還被男孩扔石子,不也過來了?別總拿這些小事煩我,明天還要拍水下的戲,要是感冒了——”
她剛說完,人就進了浴室。
等寧夏初出來,她看著周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周延,”她的聲音軟下來,“我們談談好不好?別這樣......”
她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卻被輕輕避開,“等這次頒獎禮結束,我就減少曝光,多陪陪雅雅......”
“先睡覺吧。”
周延走向臥室,臥室門輕輕關上後,他才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周延看著窗外的夜色,他也不知道——這樣名存實亡的婚姻,他還可以堅持多久......
第二天,周延起了個大早,今天是雅雅研學的日子,他要好好準備給她的便當。
可就在他逛超市時,卻接到了雅雅班主任的電話,“雅雅和別的孩子打起來了!”
當周延趕到時,他看到的是雅雅的校服裙擺沾滿了細沙,而平時總被細心紮成蝴蝶結的馬尾散成亂草,右手緊緊攥著寧夏初去年生日時她送的手表。
“你鬆手!”
紮著水鑽發箍的小女孩正掰雅雅的手指,指甲在她手背留下帶血的抓痕,“這是我媽媽給我的!”
雅雅仰頭盯著對方,睫毛上還沾著細沙:“這是我媽媽的表!”
“才不是你媽媽!”
小女孩突然尖叫,發箍上的仿鑽劃過雅雅手腕,她揚起下巴,語氣裏帶著不屬於七歲孩子的尖銳。
“我爸爸說了媽媽馬上就要變成我媽媽,而你就要變成隻有爸爸的野孩子!這表就是我媽媽送給我的。”
雅雅的聲音像被海風揉碎的紙,眼淚砸在地上,“你胡說!這是我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媽媽怎麼可能送給你!”
“這種垃圾寧媽媽才不會要!”
朵朵突然鬆手,銀表“當啷”摔在青石板上,陸朵朵還覺得不解氣,在上麵踩了好幾腳。
“你!”
周雅雅未說完的話尾被哽咽扯碎,她想蹲下身去撿表。
周延卻已經蹲下身替雅雅去撿,他的指尖觸到表鏡上的腳印劃痕——那是陸沉舟女兒朵朵的粉色公主鞋印,邊緣還沾著細沙,像道永遠擦不掉的恥辱標記。
身後傳來皮鞋碾過碎石子路的聲響,混著若有若無的雪鬆香水味,他不用抬頭也知道,是陸沉舟來了。
“朵朵?”
陸沉舟的聲音帶著威嚴,卻在看見女兒攥著雅雅的發辮時軟下來,“鬆開手,爸爸說過不能扯小朋友頭發。”
他的領帶是寧夏初代言的牌子。
“周先生。”
陸沉舟看向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敵意。
“我認為孩子間的爭執沒必要鬧大。”
陸沉舟的指尖掠過朵朵發箍時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我會讓朵朵道歉。”
小女孩卻跺著腳尖叫:“不要!寧媽媽是我的!”
周延看見陸沉舟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卻仍溫聲哄道:“不乖的話,寧媽媽就不要你了哦。”
這句話像根細針紮進他太陽穴——寧夏初哄雅雅吃藥時,也曾用同樣的語氣說,“吃完糖媽媽就陪你睡。”
周延似乎愣了愣,皮笑肉不笑道:“寧媽媽?”
“一個稱謂而已,周先生不必介懷。”
陸沉舟起身時,西裝褲蹭到雅雅的肩膀,“童言無忌嘛。”
周延捏著銀表的手驟然收緊,表鏈硌得掌心發疼:“陸先生覺得,讓孩子說‘別人的媽媽馬上要變成自己的媽媽’,隻是童言?”
他望著雅雅手腕上的血痕,想起她剛才被罵“沒媽孩子”時,眼裏瞬間熄滅的光,“還是說,有些人早就把‘童言’當成了預謀?”
“既然我們雙方各持己見的話,不如找個中間人好了?正好夏夏在附近,我叫她過來好了。”
陸沉舟挑釁道,眼神滿是從容。
先不說別的,就他的那聲夏夏就狠狠刺痛了他的心,因為那曾經是他的專屬稱謂。
此刻卻從另一個男人嘴裏滑出,帶著刻意的親昵。
周延也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寧夏初,因為他也很想知道寧夏初到底會偏向哪一邊。
可連打了幾個電話,寧夏初都沒有接。
可她卻秒接了陸沉舟的電話。
手機在掌心震得發麻,周延盯著“老婆”備注下的未接來電數從4跳到5。
雅雅突然抓住周延的手腕,指甲掐進他掌紋:“爸爸,媽媽為什麼不接電話?”
孩子童真的問答讓周延更加難受,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告訴她“因為媽媽覺得別人更重要”這種話......
電話一接通,周延就聽見寧夏初的聲音混著車流聲傳來:“沉舟?朵朵是不是在海洋公園?我馬上到。”
倆人沒聊幾句陸沉舟就掛掉電話,她掏出濕巾遞給朵朵,指尖掠過她發箍時,周延看見他無名指內側的燙痕——和寧夏初左腕的一模一樣......
當腳步聲從觀景台方向傳來,白色風衣帶起的風掀動雅雅的馬尾辮。
寧夏初的高跟鞋踩過碎石子徑直走來,卻像沒看見他們一樣,第一句話是對著朵朵說的:“寶貝別怕,阿姨看看有沒有受傷。”
雅雅的眼淚突然止住,呆呆望著媽媽蹲在別人女兒麵前細心安慰她。
周延看見寧夏初用指腹替朵朵擦去眼角的淚,動作熟練得像做過百次。
“事情經過我都聽老師講過了,朵朵也不是故意的,對嗎?”
寧夏初的聲音溫柔得滴水,轉頭望向陸沉舟時微笑的幅度剛剛好,“小孩子嘛,搶玩具、說氣話都正常。”
“媽媽......”
雅雅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海豚館的水波,“可是我的表......”
“她手上的傷也是打鬧?”
周延捏著殘表站起身,表鏈硌得掌心滲血。
“還是說,在你眼裏,雅雅的生日禮物、甚至她這個人,你都不在意嗎?”
寧夏初的睫毛顫了顫:“你發什麼瘋?朵朵受驚了——”
“寧媽媽!”
當朵朵再次喊著“寧媽媽”撲進寧夏初懷裏時。
周延終於開口,聲音比海風更冷:“寧夏初,你還記得雅雅五歲時,把你送她的第一支鋼筆摔了嗎?
寧夏初的動作頓住,背對著他的肩膀微微僵硬。
“她躲在衣櫃裏哭,她整整哭了一天。”
周延望著雅雅發間的沙粒,想起那個雨夜,女兒抱著破碎的鋼筆求他粘好的模樣,“現在她把最珍貴的禮物送給你,你卻讓別的孩子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