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樣說,但看著他麵白如紙的臉色,我還是趕著驢車去了鎮上的肉店。
掌櫃的是個幹練熱情的寡婦,姓李。
她見我來了也稀奇:“今日不到十八,你怎的來了?”
我每月逢八來鎮上買肉。
李嬸是罕見的,不因我的營生而退避三舍,指指點點的人。
因此我也笑著解釋:“大黃最近吃得多。”
稱完肉,她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不知從哪摸出一小筐海蝦,遞給我:“你今日趕上好時候,我知你從不吃肉,可人天天吃素也不成,正好我兒子打了點蝦,你帶回去煮了吃。”
我一愣,不知如何拒絕。
李嬸卻已經忙著招呼別的客人了。
於是我將這小筐蝦帶回去,煮了配上佐料,一個人全吃完了。
袁斂有肉吃,臉色也漸漸好看起來。
慢慢地他開始幫我幹活。
他起先劈柴,但沒一點準頭,砍半天不如我一刻鐘。
後來做飯,結果炒出來的青菜是苦的,害我連喝兩大壺水。
最後我叫他洗衣服,他也隻會拿著板子生拍。
我有些生氣。
“你是做小廝的又不是做公子小姐的,怎麼什麼都不會!”
他有些憤憤不平最後卻又什麼都沒說,拘謹地站在一邊看我劈柴、做飯、洗衣服。
我沒多久便將兩日要用的柴劈完,又抱到灶台下。
他像是被我震驚了,呆呆地站在門下。
我覺得有些好笑,逗他:“我可不是什麼嬌小姐,劈柴扛屍不在話下,你可小心少得罪我。”
袁祐乖乖地點頭。
又過了半個月,袁祐身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用了我不少藥材,吃了我不少肉,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上也搜刮不出半分銀錢,我實在是養不下去了。
於是一天我切菜他燒水的時候,我說:“吃了這頓,你就自己歸家去吧。”
袁祐怔了怔,悶聲道:“我再住一陣。”
我被他的厚臉皮笑到,直接說:“那你給錢。”
他臉都憋紅了,最後說:“我會給的。”
第二天晌午,尤家來了個管事的族親,我以為是催我交錢,沒想到他用一種十分惡心的親善麵孔與我攀談。
我油鹽不進的態度讓他很快暴露真實意圖:“你這樣的身份,給周老爺做小已經是福氣,都是同族,人家還是辛審言的表兄,你怎好不幫?”
我氣極,接過袁祐遞過來的幹柴往他身上揮,大罵:“什麼勞什子的表兄,想方設法要我的銀錢也就罷了,還想用我的婚事給你們家那窩囊廢善後,滾他十萬八千裏!”
將人罵走後,我氣得席地而坐,袁祐比我優雅多了,找了個小板凳,一點不像個小廝。
他問我怎麼回事,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對他和盤托出。
幼時父母俱去,我斂屍為業,族中以我為恥,少有來往,並要求若想將父母靈位供奉在族中宗祠,便要我每年交三十兩銀子。
此番是族老受寵的兒子犯了事,想拿我去賠罪。
袁祐眼神忽然變得柔和起來,說:“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我還沒回他,聽見屋後停放屍體的破廟有人聲,趕緊應了一聲跑過去。
“我生意來了先走了!”
袁祐不知道哪去了,我自己吃的晚飯,菜也煮多了。
天色徹底暗下來,他才披著一身寒氣回來。
“我把那個族親的兒子殺了。”
我大驚。
他解釋道:“他自己做錯了事,以命相抵,也是應該。”
我一直隻覺得袁祐公子脾氣,愛潔,好麵子,又傲嬌,這還是第一次發現他做事這麼......出人意料。
我臉色有些臭:“那你也應該跟我說一聲,或許不必殺人。”
他身上的戾氣淡了一些:“我知道你可以自己解決,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可以保護你,你別趕我走。”
好吧。
袁祐從此就在這個小草屋裏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