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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牢牢鎖住陳繼文:

“你,還有你,”他的目光掃過那位瑟瑟發抖的大小姐,

“以及陳家上下所有人,見主母如見我。誰再敢有半分不敬......”

他沒有說完,隻是微微偏了偏頭。

那個持槍的隨從,槍口依舊頂著陳鴻禮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卻極其迅速地、如同變戲法般從後腰又拔出了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刀光一閃!

“篤!”

匕首帶著淩厲的破空聲,狠狠釘在了陳繼文腳前半尺之遙的、一塊厚實的青磚地縫裏!

刀柄兀自嗡嗡顫抖!鋒利的刀尖深深沒入磚石,距離陳繼文的腳尖,僅有毫厘之差!

“啊——!”陳繼文和大小姐同時發出驚恐的尖叫!

陳繼文更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

“下次,”陳硯山的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判,“釘的就不是地了。”

祠堂內一片死寂。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清譽、所有的家法,在這冰冷的槍口和閃爍著寒光的匕首麵前,都脆弱得如同紙糊。

族老們麵無人色,抖如秋風中的落葉,連大氣都不敢喘。

陳繼文癱在地上,眼神渙散,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

那位留洋大小姐早已嚇暈了過去,軟軟地倒在陳繼文身邊。

陳硯山不再看他們。他轉向依舊平靜站在原地的蘇繡娘,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儀式感的莊重:

“繡娘,過來。”

蘇繡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祠堂內那些驚恐絕望的麵孔,掃過癱軟在地的陳繼文,最終落在那排高高在上的、冰冷的祖宗牌位上。

一絲極淡、極冷的笑意,如同冰麵下的暗流,掠過她的眼底。

她邁開腳步。青布棉袍的下擺輕輕拂過冰冷的地麵。

她一步一步,走得異常緩慢,卻又異常堅定。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陳家那層所謂的“清譽”之上。

她走到陳硯山身側。

陳硯山伸出手,那隻布滿疤痕、骨節粗大的手,指向供桌正中央,那本象征著陳家權力核心、由曆代家主親筆書寫的厚重宗譜。

“打開它。”他的命令,簡潔而冰冷。

祠堂內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開宗譜!這通常是祭祖或新家主確立時才有的重大儀式!

讓一個“風塵女子”觸碰宗譜?這比讓她當主母更是一種對陳家祖宗的極致褻瀆!

蘇繡娘沒有猶豫。

她伸出那隻戴著翡翠戒指的、枯瘦卻異常穩定的左手,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撫上了那本用深藍色錦緞包裹、散發著陳舊墨香和檀木氣息的厚重宗譜。

指尖觸碰到冰涼光滑的錦緞封麵。

祠堂裏死寂得可怕,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驚恐、怨毒、難以置信的目光,都死死釘在她那隻手上,釘在那枚幽光流轉的翡翠戒指上。

蘇繡娘的手指微微用力,掀開了宗譜沉重的封麵。

泛黃的紙頁發出輕微的、如同歎息般的摩擦聲。

陳硯山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冰冷的鐵律,鐫刻進祠堂的每一寸空氣:

“執筆。添名。”

管家早已嚇得麵無人色,此刻如同提線木偶般,顫抖著捧上早已準備好的筆墨,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桌一角。

蘇繡娘拿起那支沉重的紫檀木狼毫筆。筆杆冰冷,帶著歲月的沉重。她蘸飽了濃黑的墨汁。

她的目光,落在宗譜最新一頁,那屬於“陳硯山”名字的旁邊,那片刺眼的空白上。

祠堂內,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那蘸飽墨汁的筆尖,仿佛那筆尖即將落下的是毀滅的符咒。

蘇繡娘微微停頓。

她能感受到身後陳硯山那如同實質的、帶著審視和壓迫的目光。

能感受到祠堂內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絕望、怨毒和恐懼。

尤其是陳繼文那如同淬毒般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的後背燒穿。

一絲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決絕,在她心底徹底凝固。

她不再猶豫。

手腕沉穩,筆鋒落下。

濃黑、飽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力度的墨跡,在象征著陳家至高傳承的宗譜之上,在“陳硯山”名字的旁邊,清晰地、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三個字——

蘇繡娘。

字跡娟秀,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如同烙印般的重量。

墨跡未幹,在昏黃的燈火下,反射著幽暗的光澤。

那枚深濃如寒潭的翡翠戒指,在她落筆時,折射出一道冰冷刺目的寒芒,映亮了宗譜上那三個嶄新的、如同恥辱烙印般的名字。

祠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墨汁在宣紙上暈開的細微聲響,如同陳家的清譽,正在被這濃黑的墨跡,徹底吞噬、玷汙。

陳硯山看著宗譜上那並排的名字,看著蘇繡娘平靜無波卻異常堅定的側臉,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極其冷酷、極其滿意的弧度。

那弧度裏,是複仇得逞的快意,是掌控一切的冰冷,還有一絲......無人能懂的複雜。

蘇繡娘放下筆,指尖沾染了一絲墨跡。

她抬起手,看著那點墨黑,又看了看宗譜上自己的名字,最後,目光緩緩掃過祠堂內那些麵如死灰、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陳家人。

她輕輕地、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了一句:

“臟嗎?”

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所有陳家人的心臟深處。

翌日......

青磚沁涼,寒意透過薄薄的綢緞直往骨頭縫裏鑽。

蘇繡娘坐在祠堂偏廳的酸枝木圈椅裏,指尖撚著一根細如發絲的繡線,正對著一麵繃緊的雪白軟緞。

陳繼文已站了許久。

停在她麵前幾步遠的地方,那股子混合了古龍水和陰鬱算計的氣息撲麵而來。

靜默像水銀,沉甸甸地灌滿了這方寸之地。

最終,是他先繃不住了。

“嗬,”一聲短促的嗤笑,帶著刻意為之的輕蔑,“蘇繡娘,這當家主母的椅子,坐著可還舒坦?”

針尖一頓,金線在緞麵上留下一個微小的結。

蘇繡娘慢慢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落在他臉上。

這張臉,曾經是少女春閨夢裏反複描摹的溫潤眉眼,如今卻隻剩下被洋酒和算計浸泡出的浮腫與刻薄。

十年光陰,足夠讓珍珠變成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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