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清風霽月陌上公子的權臣謝鈺。
亦知我是一曲名震京都的世家第一才女。
卻鮮少有人知道我與他是青梅竹馬。
謝鈺十二歲時,他還不是帝師。
隻是個患有眼疾的小瞎子。
他是我娘親的遠房親戚,在他母親去世後前來投靠,在王家住了一段時間。
第一次見到謝鈺,我就在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精致如玉琢的小人兒。
梨樹下,他背負一把古琴,身著素樸白衣,眼纏白綢,下巴削尖蒼白。
娘親拉著我,讓我喚他一聲「表哥」。
我靠在娘親的背後,有些不願喊這看起來比我還矮的「表哥」。
但是看著透露出一股病態的他,終究是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小大人似的安慰他道,「表哥,以後我罩著你。」
娘親和父親在旁邊笑著,我莫名有些羞惱,一股腦兒拉著謝鈺就跑開了。
娘親溫婉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阿梨,你慢點!」
我出生在梨花盛開的時期,小名便喚阿梨了。
我向後偷偷做了個鬼臉,但是在看到謝鈺越發蒼白的臉後,無聲地慢了下來。
兒時的我是異常活潑的,經常拉著久居深院的謝鈺出去玩。
鬥蛐蛐、放紙鳶、逛花會。
他失明看不到,我便用兒時尚且匱乏的語言對他描述,牽著他用手撫摸感受。
隻是好景不長。
兩年後娘親因病去世,小妾上位。
一夜之間,我被迫長大。
他比我更艱難。
寄人籬下,還患有眼疾,自然是受盡白眼,時有刁仆欺他。
許是感同身受,我每每撞見會幫他趕走刁仆。
無論如何,父親對我還尚存些許父愛,那些刁仆也不敢再克扣他的穿衣用度。
不知不覺中,我與他愈發熟絡。
每當我偷偷哭泣思念娘親時,他便會拿起一方素帕輕輕擦拭著我的眼淚。
他說,「阿梨,莫將自己困於四方宅院,你暫且無法行萬裏路,卻可讀萬卷書。」
「總有一天,所望之處,天高海闊。」
我靠在他的懷裏,似懂非懂。
我們就好像互相取暖的小獸,相互依偎。
即便某一天我發現了他患有離魂症的秘密,也不願丟棄這最後一絲溫暖。
他是娘親去世後唯一站在我身邊的人。
一年後,謝鈺也離開了。
這次我沒有哭,隻是越發努力讀書,在各大詩會宴會裏嶄露頭角,京都第一才女的名號也漸漸打出去了。
父親對我越發重視,繼母不敢再欺我。
父親時常惋惜,「可惜阿梨你是女郎啊。」
我低眉淺笑,不作言語。
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太子詩會宴的時候。
彼時他是魏朝史上最年輕的狀元,亦是皇帝身邊的寵臣。
一襲藍色錦袍,不染纖塵,五官好看到極致。
引得在場無數貴女爭相驚歎。
而我隻是這其中的世家女之一。
我們遠遠相看。
我微微屈膝行禮,疏遠而又無聲地喊了他一聲「表哥」。
製止了他剛要上前的步伐。
年少時同行一路,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
後先帝駕崩,臨終托孤。
命謝鈺為輔助尚且年少的太子,一躍成為魏朝最年輕的帝師。
而我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