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宋時微做了噩夢。
她夢到傅景年的死訊傳來,自己傷心過度昏死在家中。
夢到自己被賣到紅樓遭受百般折辱,鑽狗洞,撬指甲。
夢到她在賓客身下淒慘求饒,毫無尊嚴。
......
宋時微醒來時,枕頭濕了一半,發現那不是夢。
耳畔傳來灑掃丫頭私語聲,宋時微這才知曉今日是中秋。
她匆忙洗漱完,前往客房吃團圓宴。
右腳還未踏進門,便聽到傅母的聲音。
“今天是中秋,按照規矩晚輩該給我敬酒,那個宋時微不過是紅樓玷汙的醃臢玩意,還真當自己是大劇院的金鳳凰了,擺什麼架子!?”
“薄唇薄耳,一臉沒福氣的相,我看景年八成是被這個掃把星克死的!”
宋時微在飯桌旁找了個位置坐下,
沒有注意到,傅景年的眼神,從她進門起就未曾移開過。
“母親,大哥大嫂,我身體不舒服來晚了。”
當宋時微看向傅景年時,故意將“大哥”兩個字咬得很重。
傅景年的眉頭微微一皺,眼神黯淡下去。
傅母不理宋時微,而是轉頭對林月娥說:
“你和宴安夫妻這麼多年了,還甜得跟新婚燕偶似的,昨晚沒少折騰吧,我在隔壁都聽到響了。”
“什麼時候給我們傅家添個一兒半女,俺老婆子也能安心了。”
林月娥頓時羞紅了臉。
傅景年擔憂地看了一眼宋時微。
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在傅景年看不到的地方,宋時微的手指早已深陷的肉裏,掐出一道道血痕。
林月娥站起身來,抑製不住嘴角:
“娘,我懷孕了,您的願望成真了。”
話音剛落,宋時微感到指尖一痛。
低頭看到養了半月的指甲,被她生生掰斷了。
傅景年激動地扶著林月娥,喜上眉梢:
“什麼時候的事?”
林月娥害羞地低頭:“你從戰場回來不久後就有了,哎呦,最近幾個月你也太猛了。”
宋時微強擠出一個笑容,看向傅景年:
“恭喜大哥大嫂。”
傅景年看著宋時微,心裏忽然閃過一絲惶恐。
從紅樓回來後,宋時微整日鬱鬱寡歡,尋死覓活,
何時像現在這麼平靜?
傅母給林月娥夾了一筷子魚肉,給宋時微夾了一筷子魚下水。
宋時微看著碗裏帶著辣椒的魚下水,遲遲不肯動筷子。
傅母瞬間惱了。
“也別怪我偏心月娥!同樣夾菜,有的人領情,有的人不領情!”
宋時微手指微微蜷縮。
不是她不願吃,而是吃不了。
在紅樓的三個月,她心裏念著傅景年,寧死不肯接客,被老/鴇灌了兩壺紅花,胃早已燒壞。
林月娥被仆人精心照料好吃好喝伺候時,她翻遍所有泔水桶,隻為找到一點充饑的幹糧。
樹皮,草根,甚至男人撣落的雪茄灰,都是她的“下飯菜”。
三個月的折磨,她的胃千瘡百孔。
宋時微將那塊辛辣的魚下水放進嘴裏,閉眼,咽下。
“裝什麼可憐樣,搞得就像我這個做長輩的強迫你似的,不愛吃就滾蛋,我們傅家不養閑人!”
吃完飯,宋時微捂著烈火灼燒的腹部,隻想逃離。
可這時,傅景年攔住她的去路。
“月娥她剛懷孕,需要一段時間靜養。”
宋時微忍著疼痛抬頭,“所以呢?跟我有什麼關係?”
傅景年猶豫片刻,壓低聲音:
“我娘說剛死了丈夫的女人不幹淨,再加上弟妹你剛從紅樓回來,難免會染一些脂粉氣,所以......”
“所以你要趕我走?”
傅景年頓了頓。
“隻是暫時搬到雜物房,等月娥把孩子生下來,我親自接你回來。”
宋時微忽然笑了。
多可笑啊,傅景年明明知道她受過的苦,知道她對他的思念,但還是無動於衷。
宋時微怔怔地看著傅景年,問出那句憋在心裏很久的話:
“傅景年,你裝的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