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國剛走出哥倆的房間。
就聽劉芝華房間裏傳來她的嗬斥聲:“你們吵什麼吵啊!我在看書呢!”
對了,光顧著收拾那哥倆,忘記收拾這死丫頭了。
劉建國來到劉芝華房門口,推門就進。
劉芝華嚇得一激靈,手忙腳亂的把手裏的書收起來。
等見到是自己老爹,頓時黑下臉來,惱火道:“你幹嘛呀!不知道敲門嗎!”
“我進自己家的屋子,敲什麼門?”劉建國陰沉著臉大步走到書桌前。
他如今正是壯年,身體還沒有因為常年的勞累,佝僂的像一條老狗。
那高大的身影往劉芝華麵前一站,給她帶來莫大的壓力。
劉芝華反應過來自己老爹今天狀態不對,生怕挨揍的她,擠出笑臉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主要是我在看書準備考試呢,爹你突然進來,會影響到我的。”
“看書準備考試?”劉建國冷笑著把劉芝華桌上的書拿起來,撕下她用報紙包起來的書皮。
一簾幽夢。
瓊瑤的愛情小說,後來改編成了電視劇。
也就是那句經典台詞‘你隻是斷了一條腿,但她失去了自己的愛情’的出處。
劉建國拿起小說,冷笑道:“別告訴我,高考會考這個,怎麼?你監考老師是瓊瑤?”
劉芝華被戳穿,一時間又驚又怒。
驚的是,一向隻知道幹活的大老粗父親,竟然也知道瓊瑤。
怒的是,劉建國直接戳穿她做的事,讓她多尷尬啊!
劉芝華壓低聲音,惱怒的質問道:“爹,大雜院的其他人肯定也能聽到,你不嫌丟人嗎!”
“嫌丟人你別看小說啊!”劉建國譏諷的反駁。
這句精準的吐槽,讓劉芝華如鯁在喉。
好一會兒後,她才冷著臉抽出課本:“那我要看書了,你出去吧!”
劉建國本想讓劉芝華去刷碗。
但家裏本來就沒幾個碗,估計這會兒也被老三收拾完了。
他幹脆改口:“以後你讀書沒關係,先把家裏的事情做完,做飯、收拾碗筷,打掃衛生,都是你和老三的工作,至於老大你別管,我估計他快要滾回鄉下去了。”
劉芝華才不管老大和老三做不做,她不想做,所以生氣的指責道:“哪有你這樣當爹的,我學習呢你竟然讓我做家務?重男輕女是吧,不知道現在女人也能頂半邊天呢嗎!”
“是啊,我知道你能頂,所以讓你做家務,頂起咱家的半邊天。”劉建國淡漠道。
“......”
劉芝華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會被這個大老粗的爹,懟到無法反駁!
沒辦法之下,她隻能拿出大殺器,苦口婆心的勸說:“爹,我要讀書也不是為我自己,而是想要考上大學,光宗耀祖!”
“您想想看,家裏出個大學生,那您和我娘多有麵子啊!”
“而且我以後大學畢業就是幹部,要是再公幹出國,回來後至少是部長級,到時候我讓咱全家住大房子,讓您和我娘享不盡的福,甚至我大哥和老三我都能養著!”
這話,前世劉建國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一開始他確實抱有期待。
可劉芝華學習其實很差。
上課不好好學,下課還沉迷小說。
連續複讀了三年,才勉強考了個大專。
後來她倒也確實憑學曆,進入了下麵縣城的一個小部門,幹了個閑差。
卻陰差陽錯的跟一個已經成家的領導搞在一起,然後真的被她弄到了出國學習的機會。
最後劉芝華以家裏名義向街坊鄰居借了一筆錢出國後,就再也不肯回來了。
劉建國兩口子不光要承受劉芝華單位的質詢。
為了償還街坊們的債務都去賣血了!
別說回頭錢了,連點好名聲都沒了,都快被人笑話死了!
劉建國想起前世是如何被人戳脊梁骨,甚至身體也因為這事兒才徹底垮了,就一陣來氣。
要不是因為這事,他堂堂六級鉗工就算是讓兒子提前接班了,也不至於找不到個賺錢的活計啊!
隻見劉建國望著劉芝華,冷冷道:“從今天開始,家裏的家務你必須和老三一起承擔,至於你的學習......我看你也沒心思學,直接輟學算了,還能省點錢。”
“什麼!不行!”劉芝華驚聲尖叫:“不就是家務嗎,我做還不行嗎!”
她雖然不愛學習,但也知道輟學後要麼嫁人,要麼當個臨時工,這一輩子就完蛋了,所以絕對不同意。
果然還是年輕啊,這麼好拿捏。
劉建國見目的達到,轉身出門去了。
因為學費都交完了,現在退學也沒必要。
再說,不讓劉芝華考一次,別人隻會說是他這個當爹的重男輕女,看不得閨女好。
幹脆就讓劉芝華考一次,讓她自己和別人都知道她是個什麼貨色。
但這一次考不上,再想讓他出錢複讀,那是別想了。
反正到時候她也成年了,一個高中生找工作也不算吃力,給她扔出去自生自滅就得了。
等劉建國走出來時,老三已經收拾完了。
本來就沒幾個碗筷,刷起來也不會太費力。
“嘿嘿......爹......”老三看著劉建國滿是討好的笑。
今天老爹不太正常,所以秉承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態度,老三決定賣個乖。
劉建國根本不理會他,騎上那破破爛爛的自行車出門。
到上班時間了。
他在車床廠工作,是六級鉗工。
騎著自行車來到車床廠後,劉建國剛進車間,就見班組的人正湊一塊聊的熱火朝天,時不時發出哄笑聲。
等劉建國再仔細一看,被工友們圍在中間,正說的唾沫橫飛的,正是自己的大徒弟王猛。
廠裏給他安排了兩個學徒工。
大徒弟17,叫王猛,聽說原來跟著家裏在津門那邊跑船,後來在津門闖了一些禍,托關係跑到四九城,進了這車床廠。
大概是因為從小經常跟著跑船,見多識廣的,很是能說會道,經常說一些新鮮事,讓大家都很喜歡和他聊天。
就是人很奸猾,總想辦法占便宜和耍懶。
二徒弟‘趙剛’剛16歲,是個悶葫蘆,除了悶頭苦幹啥也不會,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正式工。
這會兒大家正閑聊的時候,趙剛就拿著工票幫忙準備圖紙和工具之類的。
見到劉建國,累的臉通紅,滿臉是汗的趙剛連忙打招呼:“師父。”
“嗯,咱的工票和東西領了嗎?”劉建國問道。
“都弄好了。”趙剛連忙回答。
他雖然憨厚,但不是傻。
也知道要先幫自己師父收拾好東西,才幫別人去弄。
“那把你手裏的東西放好之後,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劉建國淡定道。
“啊?”趙剛有些驚訝,也有些擔心:“可是叔叔大爺們讓我幫忙弄一下,其實也不費事兒的......”
“那你去給他們當徒弟吧。”劉建國忽然嗬斥道。
趙剛一聽,頓時嚇一跳,手裏的東西立刻鬆開。
那些毛坯器具和圖紙什麼的,叮咣掉一地。
“師父我錯了,您別不要我啊!”趙剛眼圈都紅了,慌忙求饒。
這時候的師徒關係可不跟後世一樣,那可是真要認認真真拜師,三節兩壽都要去拜見送禮的!
要是趙剛真被這個師父一腳踹開,估計其他人都不會收他的。
而這動靜也引起了遠處眾人的主意。
他們看到不斷作揖,就差要跪下的趙剛,都有些驚訝。
班組長皺眉,正要起身過來。
王猛笑道:“組長您別管,我去說兩句就行了,我自己師父我了解,屬順毛驢的,天大的事兒哄兩句就好。”
班組長也就點點頭,不再多管。
畢竟人家師父訓徒弟,自己也不好參與。
而王猛則是搖頭尾巴晃的走過來,笑嘻嘻對劉建國說道:“您幹嘛呢,瞧把我師弟嚇的,行了行了,別生氣了。”
說罷,王猛拿出一包大前門。
這包大前門裏有兩種煙,一種是正宗帶過濾嘴的大前門,一種王猛自製的卷煙。
王猛先拿了一根大前門,想了想,又換成自己做的卷煙,遞給了劉建國:“給我個麵子,別跟這傻小子置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