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兩歲時,老公孫暉提出想跟她做親子鑒定。
我震驚、無語、大為不解。
老公皺眉解釋道: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咱倆都是直發,怎麼能生出一個卷發的孩子呢?你看她的頭發細細軟軟,還打著小卷......別說我了,就連我媽和左右鄰居都覺得有點懸呢!這不得做一個我才能放心養大她嗎?你要是沒意見的話,明天跟我一起去吧!」
我氣樂了,轉身就抱著孩子回了娘家:
「去你媽。」
「你是單眼皮,你媽是雙眼皮,質疑我女兒前,你倆先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1
生孩子那天的場景,我曆曆在目。
因為我是第一次懷孕,生怕孩子有個什麼兔唇殘疾畸形之類的三長兩短。
我忍著孕吐天天往死了吃,就怕餓著孩子。
更是在谘詢醫生後買了各種補品和藥劑,不管再難吃,我都捏著鼻子往嘴裏灌。
可也就是這樣,我成功把胎兒灌成了十斤的“巨大兒”,也把自己從100斤喂到了150斤。
生產那天,我臨時被查出麻藥過敏,失去了剖腹產的可能性。
無奈下,隻能選擇順產。
可十斤的巨大兒,不論對我還是對醫生,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老公和婆婆不敢做主,給我爸媽打了電話。
他倆驅車趕過來時,我已經疼暈過去好幾次了。
護士不斷催促他們趕緊拿定注意,是選擇生剖還是順產賭一把。
我媽雙眼通紅,聽到這話後,終究是沒忍住,“哇”的一嗓子哭了出來。
「且不說是剖腹產還是順產,生孩子本來就是用盡半條命的事兒,這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忍心讓你們生剖她?滿清十大酷刑也不過爾爾!要是實在不行的話,隻能順產了。」
「麻煩你們多費心,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一定要保大人......」
我媽失聲痛哭,捂著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興許是這行見慣了這種場麵,護士匆忙出來,將同意書遞給他們後,轉身又進了產房。
老公和婆婆猶猶豫豫不敢簽,我媽更是哭的連握筆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爸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顫顫巍巍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婆婆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
「幸好,幸好簽字的不是我們,萬一葵葵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可負不起這個責。」
老公孫暉低聲嗬斥她。
「媽,你說什麼呢!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話,葵葵和孩子一定沒問題!不就是大了點嗎?相信醫生,相信葵葵!」
婆婆嚇的住了嘴,連連點頭。
護士接過通知書看了看,問道。
「簽字的跟產婦是什麼關係?」
我爸聲音嚇到顫抖。
「我,我是她爸......」
護士點點頭。
「你們應該知道的,本身生產就有風險,現在產婦和胎兒情況也非常特殊,我們不敢打包票一定能順利結束,但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
「我再問一次,萬一生產過程中有什麼風險,是保大還是保小?」
見識過我婆婆剛才的騷操作,我媽猛的站起來。
「大,一定是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就這樣,產房“手術中”的燈亮了起來。
這一亮,就是25個小時。
好在大概是上天眷顧,我硬生生挺了下來,且母女健康。
聽我媽說,護士抱著個小肉團子出去報喜的時候,他們一群人仍然還處於巨大的茫然狀態下。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天一夜是怎麼熬過來的,更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2
幸運的是,除了比別的小孩大幾圈、胖幾圈外,女兒並沒有什麼諸如腦損傷、骨折、黃疸之類的其他問題。
而且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很爭氣,聽話的像別人家的小孩。
她不哭不鬧,基本上能讓人睡個整覺。
不論是奶奶還是姥姥姥爺,誰抱跟誰。
我甚至一度不敢相信,這樣溫和的孩子,是我這個小暴脾氣生出來的。
難道是遺傳了老公的性格?
兩年時間一晃而過,女兒白白嫩嫩,又胖乎乎的,抱出去任誰都誇一句好看。
我們當爹媽的臉上也有麵兒。
孫暉除了懦弱點,平時對我和孩子也很好。
這樣普通平凡的四口之家,是一些人一輩子的夢想。
可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突然發現孫暉看女兒的眼神不太對勁。
有時候我吸奶,讓他幫忙抱會孩子,他也總盯著女兒翻來覆去的看。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親爹,甚至都想報警了。
這樣的日子隻持續了一周,他就忍不住了。
一晚,我正在抱著女兒給她講繪本,孫暉猶豫的在床邊轉了半天,終於爬上了床,皺眉看著我。
「葵葵,我有個問題,說了你別生氣哈。」
我頭也沒抬。
「既然知道我會生氣,你就別說了。」
孫暉噎了一下,悻悻的退了回去。
話雖這麼說,但他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異於“我有個秘密,一會告訴你”。
很快,我哄睡了女兒,孫暉玩了會手機也睡著了。
盯著他的後背,這下輪到我坐立難安了。
連晚上做夢都惦記著他到底要跟我說些什麼。
是出軌還是借錢?
亦或是他工作上出了什麼事,需要幫忙求人情的?
第二天一早,趁我早起給女兒熬粥的時候,洗漱完的孫暉再度堵住了我。
他咬了咬牙。
「我想了一晚上,反正這事兒遲早都得說,還是現在先跟你說了吧!」
「聽歸聽,去不去的咱們另說,你千萬別生氣。」
我“嗯”了一聲,抬眼看向他。
孫暉瞅了眼正在看電視的婆婆,又瞟了眼臥室的方向,壓低聲音道。
「我想去跟欣欣做個親子鑒定。」
我手一抖,勺子掉進了鍋裏。
3
一瞬間,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給誰做親子鑒定?」
孫暉靠近我,聲音又小又急促。
「我不說,難道你沒發現嗎?為什麼咱倆都是直發,但欣欣卻是卷發?我上網查過了,除了基因變異,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我聽明白了。
原來,他是懷疑欣欣不是他的種啊。
我深呼吸一口氣,不願意跟他大早晨的起衝突,壓著性子問。
「孫暉,你好歹是個大專生,我不求你多有文化,你總上過學,學過生物吧?」
「咱倆是直發沒錯,但你怎麼知道你是大A大A還是大A小a,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個啊!萬一欣欣遺傳的是咱倆的小a小a呢?這不就是卷發了嗎?就因為這懷疑我,你要不要臉啊?」
孫暉臉色變了變,向外看了一眼,驀然變了態度。
「我聽不懂什麼大A小a的,我隻知道DNA的檢測結果是不會騙人的,我是相信你,可是也得用事實說話吧!之前的新聞我不信你沒看,一個男的娶了個老婆,生了三四個孩子,可沒一個孩子是他親生的!他當就當吧,我可不想當綠毛王八!」
我放下勺子,冷臉看他。
「你是什麼?再說一遍?」
「人家都說,男人隻有求來的才珍惜,送上門的看都不會看一眼。可怎麼現在反過來了?孫暉,我想你是忘了當時是怎麼兩手滿滿,跪在地上求我爸媽把我嫁給你的,現在你懷疑我綠你了,早幹嘛去了?」
他臉色一白,訕訕道。
「你少轉移話題!我就納悶了,我就是提了一個這麼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我嗎?」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你這不是跟我提什麼要求,你這是在侮辱我。」
「要是這樣的話,我們這日子也不用過了,孩子是卷發有無數個可能,可你偏偏第一反應就覺得我是出軌了,出軌的種子一旦種下,以後每一個我生氣的瞬間,你都會覺得我是不是外麵有人了,這種日子,怎麼過?」
孫暉本身就嘴笨,此刻更是被我說的啞口無言。
我還沒繼續說話,婆婆皺著眉從客廳拐到了廚房。
「向葵,不是媽說你,你有點上綱上線了吧?小暉就是想求個真相,想讓你們一起去跟孩子做個DNA檢測,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還因為這就不過了,至不至於啊!」
上綱上線?
感情被侮辱的人不是她啊!
不過聽到這話,我心下一片了然。
兩年裏,孫暉要是早有了疑心,他早能跟我說,偏偏在婆婆住進來沒多久後向我提出了這個想法。
這事兒要不是婆婆在背後挑的,我跟他姓。
我看向她。
「媽,難道你也覺得,我給孫暉帶了綠帽子,孫文欣不是你家的孫女?」
婆婆別過目光,不敢看我。
「話也不能這麼說,做一個不是對大家都好嗎?這要是我家的孩子,我們肯定加倍補償你們,平日我也多帶帶孩子,幫你們減輕減輕負擔,可這要萬一出了問題,也能及時止損啊!不然他爹在九泉下,也難瞑目啊!」
「他爹臨死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小暉能留個後,這事兒你也是知道的,你公爹之前對你也挺好的,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4
我跟孫暉是經人介紹認識的。
我三姨家裏有點小錢,而他正是帶她買車的汽車銷售。
一來二去,三姨覺得這個人人品不錯,就介紹給我了。
我倆都是慢性子,也有些社恐,加了微信後足足一年才見麵。
見麵後卻發現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言語間也能聊得來。
正好趕上家裏催的急,將計就計,談了兩年也就這麼聊起了談婚論嫁。
第一次見家長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爹有點瘦的不正常。
細問才知道,他爹年輕時候就腸胃不好,現在更是但凡吃多了一點就會哇哇大吐,索性忌了口。
怕我介意,他爹一臉討好的看著我,跟我說他的病不傳染。
長輩都這樣說了,我打了個哈哈也就過去了,自然沒放在心上。
畢竟現在的年輕人裏,十個人裏拎出七個也是腸胃不好的主兒,不是個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雙方家長見過兩次後,將彩禮定到了16萬。
沒想到在領證前夕。
孫暉卻告訴我,他媽背著他和他爸搞了投資,把原本給我準備的彩禮投了一半進去,現在能給到我手裏的也隻有8萬了。
一聽這話,我不幹了,當即就要跟他分手。
見過壓價的,沒見過領證前一天才跟我壓價的。
我是想跟他結婚,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連帶著,我爸媽也覺得他們一家都不靠譜,對他充滿了敵意。
孫暉知道以後,提著滿滿兩手禮物,來我家“負荊請罪”了。
他跪在地上,聲淚涕下的向我爸媽表決心,還發誓一定會對我好。
猶豫再三後,我們還是決定給彼此一個機會。
那時,我安慰自己,他媽犯蠢是他媽的事兒,他聰明就行了。
辦完婚禮兩個月後,我的16萬彩禮如約到賬,我才跟他領了證。
婚後的日子平淡而幸福。
我不會做飯,他就每天下班回來做。
我懶得打掃家,他就買各種電子智能產品頂替人工。
我下班早在家閑著沒事,他怕我無聊,就給我報了好幾個培養業餘愛好的興趣班。
幸福是用錢堆出來的,這句話一點沒錯。
自從我們結婚以後,他基本上月月都是銷冠,賺錢賺到手抽筋。
我總是在想,幸虧當時賭了一把。
我跟孫暉結婚的第五個月上,孫暉他爹就胃癌死了。
聽說是早就查出來的毛病,但怕我們擔心,一直瞞著沒跟他說。
出於兒媳孝道,公公住院後,在婆婆和孫暉倒不開手時,我還去照顧了幾個晚上。
我覺得我對他們仁至義盡,卻沒想到在人家看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更何況,現在淪落到了我會被婆婆光明正大的道德綁架的地步。
真當我生了孩子以後就好拿捏了嗎?
那他們可是欺負錯人了。
5
我抬眼看向婆婆。
「媽,我沒聽明白。」
「你是覺得欣欣是個女孩,不算你家的後?還是覺得她真不是你家的孩子啊?我大概是記錯了,當時我生下孩子以後,也不知道是誰在病房裏轉來轉去說她長得跟孫暉小時候一樣的。」
「公公對我好,我對公公也不差吧?難道你覺得我這個做兒媳婦的,守在公公床頭給他端屎倒尿不算對他好?還是逢年過節我都要給他買禮物轉賬不算對他好?媽呀,你總不能把公公得癌症的事賴在我頭上吧?那我可不認。」
婆婆也被我嗆的臉色一白。
「你!你說什麼呢!你公公的病我們都不想看到,誰賴你頭上了?」
「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我也不瞞你,第一個發現欣欣卷發的人就是我,事關重大,我這個做長輩的不能不謹慎!我們就要你一句話,去還是不去!」
眼前如出一轍的母子倆此刻站在同一戰線,兩個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我。
仿佛我這個為了生下他家孩子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的女人,是他家的仇人。
「我不去。」
「捉賊捉贓捉奸捉雙,懷疑人是要證據的吧?你隻靠一個卷發就懷疑我出軌,你沒上過學我不怨你,孫暉呢,你也沒上過學嗎?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聽到我這麼說,婆婆破防了。
「向葵!你罵誰狗呢!他是狗,你是什麼,你生下來的東西又是什麼?」
「不就是一個親子鑒定嗎?有什麼不能做的?你反應這麼大,不就證明你有鬼嗎?小暉,你還等什麼,你婆娘都對你媽這樣了,你還在一旁看笑話嘛!」
孫暉下意識往前站了半步,被我一個鍋蓋砸了回去。
我心如死灰,淡淡道。
「你們這麼侮辱我,想要我有什麼反應?」
「我拒不同意,你們說我肯定有鬼;我一說就去,你們說我有所準備;結果出來後我不離婚,你們說我肯定有過婚外情;結果出來我鬧著要離婚,你們又說我小題大做。」
「合著不管我怎麼做都已經被冠上了出軌的名號,好賴話都讓你們一家說了,你是皇帝啊?孫暉,這婚是咱倆結的,我不管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懷疑的心是誰起的,你聽好了,我要跟你離婚,懂?」
孫暉怒目圓睜。
「向葵,你怎麼能把婚姻當做兒戲呢!我不過是提出了一個想法,你就反應這麼大,說你沒鬼我都不信!說實話,欣欣天天在咱們手裏帶著,我要是有疑心想去測驗大可以直接拿她頭發去,我跟你說,是尊重你——」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這就是你尊重我的體現?你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冤枉我出軌,口口聲聲女兒不是你的孩子,你尊重我?」
孫暉大言不慚。
「那咋了?」
「對你們女人來說,生的孩子本來就應該是自己老公的,這是你們當妻子的義務!而我隻是對想檢測你的義務完成了沒有,哪兒錯了?」
我怒極反笑。
「不出軌、維係家庭和諧也是男人身為老公的義務,你檢測我可以,那我也檢測檢測你?」
「根據國家法律,女性有完整的生育權,意思就是一個女人可以和任何人生下自己的孩子,隻不過在道德規範下,99%的女人不會這麼做。你切記,什麼都不是“應該做的”,你給我頭上扣屎盆子,我也能把這個屎盆子還給你。」
「你沒上過學我可以教你,但你要是再說這種屁話在我麵前犯蠢,就別怪我真的翻臉不認人。」
臥室傳來女兒的哭聲,我一把推開他倆往臥室走去。
孫暉在身後大叫。
「你怎麼確定你不是那生下別人孩子的1%!」
我懶得理他,默默說了聲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