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語氣裏滿是惋惜。
“薑先生,你真的決定了嗎?”
“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你的病常規治療已經沒用了,國外這個新藥雖然是臨床試驗,但如果有用的話,生存時間可以延長好幾年……”
我打斷他:“我決定了,李醫生。”
多活幾年,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吸引力了。
我出生時母親就難產離世。
八歲那年,父親在工地出了事,當場就沒了。
包工頭卷著賠償款跑了,剩下我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眼睛看不見,爺爺靠打零工拉扯我。
我上大學那年,爺爺癱了,沒多久就走了。
奶奶沒撐過那個冬天,也跟著去了。
所以大學時的我就已經除了貧窮而一無所有。
我孤僻,沉默,獨來獨往,像個陰溝裏的老鼠。
是駱心心,她像一道光,突兀地闖進了我晦暗的人生。
但現在我才知道,那道光,追逐的一直都是另一個人。
我的病是基因裏自帶的,救治意義不大,大部分人都隻能活到二十歲左右。
我之所以能多活這幾年,全都是因為駱心心。
從前我為了她,很努力地想留在這個世界上。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那就放棄吧。
我的人生,本就是一出悲劇,沒必要強行續命。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去了醫院,簽下了那份放棄治療,拒絕參加臨床試驗的同意書。
然後去餐廳跟約好的張律師見麵,準備離婚和遺囑的事情。
還沒說兩句,我胸口猛地一絞,忍不住就嘔吐了起來。
張律師嚇了一跳,連忙幫我擦拭,同時幫我找藥。
誰知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直接從她手裏把藥奪走。
“薑乘風,有心心陪著都不夠,你還敢在在外麵找?!”
我抬眼一看,竟然是駱辰。
我吐的昏天黑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張律師黑了臉:
“這位先生,請你自重,我是薑總的代理律師。”
駱辰卻陰陽怪氣:
“律師?貼身的那種嗎?”
“你胡說什麼!”張律師又氣又急,“薑總他生病了!”
駱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看是偷情被抓,裝病吧!”
他一把揮開張律師扶著我的手,粗暴地將我拽了起來。
我本就虛弱,被他這麼一拽,踉蹌著直接摔倒。
他把玩著那個被他搶走的小藥瓶。
“這是什麼?助興的藥?”
他猛地揚手,將藥瓶狠狠砸在地上。
藥片瞬間撒了一地。
我用盡全力想推開他,卻被他反手一拳打在臉上。
“薑乘風,你算個什麼東西?”駱辰揪住我的衣領,貼近我,“這麼多年,你占著心心丈夫的位置是不是很享受?”
“自從和你結婚,駱心心都不隨叫隨到了!”
“我知道,其實她從來都沒讓你碰過。守了五年活寡,滋味不好受吧?但這是你應得的。誰讓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完,他猛地抬腳,狠狠踹在我的膝蓋上。
“哢嚓”一聲脆響。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我整個人軟倒在地,左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張律師驚呼著想上前,卻被駱辰帶來的那幾個人攔住。
駱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蹲下身,拍了拍我的臉。
“廢物。”
“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占著心心?”
就在這時,餐廳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
“你們在幹什麼。”
是駱心心來了。
“心心,你來了正好。”駱辰站起身,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溫和,“你的好丈夫在外麵跟別的女人拉拉扯扯,還對我這個長輩出言不遜。”
他指了指張律師,又指了指我扭曲的腿。
“我隻是稍微教訓了他一下。”
我看著駱心心,等待著她的反應。
駱心心走到我麵前,目光冷漠地掃過我的腿,最後落在我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上。
沒有憤怒,沒有關心,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她隻是皺了皺眉,仿佛在看一件麻煩的垃圾。
“薑乘風。給小叔下跪道歉。”
什麼?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心心……”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駱心心提高了音量,語氣帶著不耐煩。
“小叔是長輩,就算他有什麼不對,你也不能頂撞他。”
“現在,立刻,跪下給他道歉!”
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張律師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卻被攔著無法靠近。
而我的妻子駱心心,正用冰冷的眼神逼迫我,向打斷我腿的男人下跪。
我看著駱心心那張熟悉的,此刻卻無比陌生的臉。
心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眼前也越來越模糊。
我張了張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昏過去前,我好像聽到駱辰得意的笑聲,和駱心心依舊冰冷的聲音。
“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