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紛紛退避。
少女緩緩蹲下素手一片片撿拾著散落的藥材,動作不急不緩仿佛沒聽到那些汙言穢語。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素裙未施粉黛的臉頰上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整個人如風中殘燭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這便是林巧兒。
直到最後一個無賴伸出腳想去踩她的手。
“唰!”
一道銀光,快如閃電!
那無賴隻覺腳筋一麻,慘叫一聲,整個人摔了個狗吃屎。
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正沒 入他的“環跳穴”,讓他半邊身子都動彈不得。
林巧兒緩緩站起身,終於抬起了頭。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清冷,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淡漠,仿佛萬物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味味藥材,一處處穴位。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你,左腳踩翻藥簍,用力過猛,牽動舊傷,三日後,左腿必廢。”
她指向另一個無賴。
“你,出口穢語,氣息不勻,是為肺燥肝火過旺。不出十日,必咳血不止,直至五內俱焚。”
最後,她看向那個倒地的潑皮,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至於你,環跳穴入針一寸,若一個時辰內不取出,氣血阻斷,下半輩子,就在床上躺著吧。”
三個潑皮,瞬間麵無人色,驚恐萬狀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女鬼。
“妖女!你......你這個妖女!”
林巧兒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那病態的蒼白臉頰上,竟透出一股驚心動魄的強勢。
“滾,或者,死。”
三個字,冰冷刺骨。
潑皮們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地逃了。
楚現站在遠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目光如炬,早已看穿,那少女指甲的淡紫色,是中了奇毒的征兆。一種能形成無形毒瘴,侵蝕靠近她的男子陽氣的慢性劇毒。
她不是克夫,她是一件被精心打造的人形毒器。
而她的反擊,更是證明了她絕非任人宰割的羔羊。她不認命,不服輸,不畏懼,她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吃人的世道裏,豎起了滿身的利刺。
好一招借刀殺人。
楚玉和長公主,想用這把“毒刃”來殺他楚現。
他們卻算錯了一點。
這把刀,有自己的意誌。
楚現轉身,眼底的寒意與一絲灼熱的欣賞交織。
回到別院,楚忠急得滿頭大汗:“公子,侯府的媒人明日就要去林家下聘了!我們必須回絕!老奴這就去......”
“不必。”
楚現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飲而盡。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忠叔,去平南侯府傳話。”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攪動風雲的決然。
“就說這門親事本王應了。”
他要的不隻是一個妻子更是一個能與他並肩,將這腐朽的京都攪個天翻地覆的盟友!
忠叔聽完,整個人僵在原地,布滿褶皺的臉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嘴唇哆嗦,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
應了?公子竟然應了這門催命的婚事!
“公子,萬萬不可,這是火坑啊!”忠叔急得老淚又一次湧了出來,撲通一聲跪下,死死抱住楚現的腿,“老奴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絕不能讓您娶那個不祥之人!”
楚現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為他母親、為他自己操勞了一輩子的老人。
許久,他才俯下身,親手將忠叔攙扶起來,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波瀾:“忠叔,這京都,就是一個更大的火坑。多一門親事,不多。少一門,也不少。”
他拍了拍忠叔的肩膀:“去回話吧。告訴平南侯,三日後,本王親自下聘。”
平南侯府。
當家仆將楚現的回話帶到時,原本正在與長公主楊明珠品茶的楚玉,手裏的茶盞“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他,他應了?”楚玉的眼珠子瞪得好比銅鈴,滿臉的錯愕與驚疑。
這不對!這完全不合常理!
那個逆子剛回京就殺伐果斷,連殺兩位二品大員,攪得朝堂天翻地覆,何等張狂!
他怎麼可能乖乖接受一門明顯是侮辱和詛咒的婚事?
楊明珠倒是比他鎮定得多,她緩緩放下茶盞,描繪精致的鳳眼裏閃過一絲冷光:“他應了,事情反而更有趣了。他這是在向我們示威。”
“示威?”楚玉還是沒想明白。
“他是在告訴我們,你們這點鬼蜮伎倆,在他眼裏,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楊明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以為自己是誰?百無禁忌的活閻王?也好,既然他自己要往棺材裏躺,我們不成全他,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
她看向楚玉,聲音壓低了幾分:“去,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說安北郡王對林家小姐一見傾心,非她不娶,不日將舉行大婚。我要讓全京都的人都等著看好戲,看他楚現是怎麼被一個女人克死的!”
楚玉連連點頭,臉上重新浮現出陰狠的笑意,立刻差人去辦。
一個時辰不到,安北郡王即將迎娶天煞孤星林巧兒的消息,好比長了翅膀,飛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茶樓酒肆,勾欄瓦舍,到處都在議論這樁奇聞。
殺人如麻的活閻王,配上克夫無雙的天煞孤星,這簡直是京都百年來最刺激的一場大戲。
人們都在下注,賭楚現能活過新婚之夜幾天。
大部分人都賭,超不過七天。
而此時的楚現,已經換上了一身尋常的青色布衣,獨自一人,走進了城南那條破敗的巷子。
林家藥鋪,與其說是鋪子,不如說是一間勉強能遮風擋雨的破屋。
門楣歪斜,牌匾上的“濟世堂”三個字也早已褪色剝落。
楚現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濃重又混雜的藥味,其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的幽香。
正是陽蝕香。
一個麵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林巧兒的父親林德正,正在門口費力地搗著藥材。看到楚現,他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瞬間血色盡失手裏的藥杵都險些拿不穩。
“草民,見過見過郡王。”他慌忙跪下聲音顫抖。
“起來。”楚現的聲音很平淡,“我找林小姐。”
林德正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臉上滿是哀求和恐懼:“郡王,小女命格不好,實在配不上您。求郡王開恩,收回成命我們林家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爹,讓他進來吧。”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林巧-兒緩步走出她依舊是一身素裙,臉色比昨日更加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她沒有行禮隻是平靜地看著楚現,仿似在看一個尋常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