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複失地,還於舊都!”
柳弊順口答音說出八個字,吳青玉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在臨安城,最忌諱說想要回到汴京,人人都知道此生難以回去,連朝廷都偏安在江南水鄉,誰能有辦法衝破邊線,殺進汴京去?
心中所想,不必說出,許多南方官員,非常討厭把克複失地掛在嘴邊。
因為他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與江南世家門閥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朝廷北上對他們而言百害無一利,待在西湖邊享受風花雪月,比沙場征戰要好無數倍。
柳弊出身低微,能在進奏院當文書,還是托了別人的福,順帶著給他份差事。
別看臨安城光鮮繁華,內裏的百姓生活並不一帆風順。
若有這樣一支充滿血性的義軍衝進城內,搖旗呐喊必然一呼百應。
到那時還沒與敵交鋒,大宋境內就先自亂陣腳,傷及無數百姓。
柳弊見識過四方鎮的慘狀,這艘賊船上全是亡命徒,因仇恨蒙蔽雙眼的殺手,會不惜以性命為代價來達到目的。
那位領頭的劉小姐,可能還不是幕後主使。
他拿出那塊腰牌,翻過來看到與船帆同樣的七星標記。
七星代表著什麼組織,或者是他們證明身份的暗號,柳弊暫時無法得知。
一張看不見的天地棋盤,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將柳弊納入其中,他能做的隻有耐心等待,努力看到更多潛藏在暗處的真相,來尋得破局之法。
局終,人死;局破,人活。
午夜的吳江如同一頭沉睡的凶獸,甲士的號子聲,像是它在打鼾,船尾劃開的波紋,變成了層層鱗甲,愈發洶湧的風浪,推動著船隊更快駛入那條通往臨安城的航道。
柳弊安靜極了,站在甲板上眺望遠方,在腦海中不斷重複著自己履任采蟹使後的景象,這些記憶裏不乏有吳青玉那張不近人情的臉。
史書雖厚,卻也沒能盡數記載刺客的手段,吳青玉縱然飽讀詩書,此時也沒了辦法。
“老弟,我看了看這艘樓船,的確是臨安工匠的手藝,去了就能找到是誰買的。”
上船之後,甲士對他倆的監視明顯放鬆,柳弊得以四處閑轉,東瞅西看樓船的構造。
很快他便得出一個結論,是臨安常見的款式,上三層下兩層,供貴人們尋歡作樂所用,內裏裝潢奢華。
吳青玉背著手站在最前,凝望近在咫尺的關口,他所想的是朝堂政鬥,會是哪位大人物引來的這些歹人。
“等一進城,我想辦法送你逃出去,去殿前司求救,或者你認識哪位將軍,多帶些人來。”
柳弊可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汙,舊京人也有想安居樂業的,明知道收複失地無望,還去白白浪費時光,是件多可惜的事情。
吳青玉對他先前的說辭多有不滿,特別是他虛與委蛇的做派,與“正直”二字毫不沾邊。
但得益於此,兩人能苟全性命,吳青玉便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