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別墅。
宋矜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回來了。
一方麵是她和宋家人親緣淡薄,另一方麵,宋家也沒人歡迎她回來。
今天是宋明謙六十大壽,於情於理也會叫上她。
她和裴欣到的時候,沈舟野和宋枝都還沒回來,想到這兩個人,她心裏頭便煩悶且壓抑。
宋明謙和繼母蘇令儀早早就在門口候著了,當然不是來等宋矜的,是為了來迎裴欣的。
“親家來了,快請進。”蘇令儀見到裴欣就貼了上去。
宋矜在心底嘲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蘇令儀的女兒呢。
一口一個親家的。
還沒等她多想,宋明謙就把她叫去了書房。
中式裝修的書房內,中式父女的壓抑。
宋矜站在書桌前,宋明謙連一張椅子都沒有給她,就像當年她母親去世之後,偌大的宋家沒有她的一席之地,所以她被送去了孤兒院。.
“說說,為什麼要對你妹妹趕盡殺絕?”宋明謙的聲音穩健又無情。
宋矜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緊繃壓抑的氛圍裏,哪怕現在二十多歲麵對宋明謙,依舊是排斥切壓抑的。
她抬頭和宋明謙對視:“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別叫我爸,我沒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女人。”聲音陡然增高。
“我忘恩負義,還是宋枝忘恩負義?您搞錯了吧?”宋矜平靜得反駁,眼眶微微泛紅,“三年前我捐了一顆腎給她,她自己不好好保養身體日日抽煙酗酒熬夜,現在又讓人綁架我,想再挖我一顆腎讓我去死,忘恩負義的人難道不是她嗎?”
宋明謙的情緒明顯也有些激動,指著宋矜怒罵。
“就算阿枝一時之間鬼迷心竅想要你另一顆腎,那也是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麵隻知道你的腎她能夠用!所以她才會讓人綁架你,她心性單純,否則她就去綁架別人挖別人的腎了!”
宋矜聽見這些讓她一時之間語塞的話,先是頓了一下,隨即苦笑。
“我真是開眼了,按照您的意思,還是我當年捐腎捐錯了?是我活該?”
宋明謙眼裏隻有和蘇令儀生的這個小女兒,哪裏顧得上她的性命?
宋明謙將桌上的硯台砸向了宋矜,她躲開了,砰的一聲,重重得砸在了身後的書櫃上。
如果她沒躲,他砸的是她的頭。.
宋明謙見她躲,怒意更甚:“宋矜,你的命都是我給的,哪怕現在讓你把另一顆腎挖出來給阿枝,你也隻能受著!”
“你錯了,我的命不止是你給的,還有我媽媽。”
宋矜的內心雖然早已對親情麻木,但是聽見這樣的話,依舊是覺得痛徹心扉。
誰也不想親耳聽見,自己是不被愛的。
甚至是被厭棄的。
宋明謙起身,走到了宋矜麵前,啪得打了一個巴掌在她臉上。
臉頰忽然火辣辣的一陣疼痛。
宋明謙的聲音刺耳:“警方剛剛從醫院帶走了阿枝,你立刻去警局撤案。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原來如此。
看來警方是掌握了確切的證據,才會上門帶走人。
也難怪宋明謙會動怒,原來是寶貝女兒被拘留了。
“休想。”宋矜忽然有一種,敞亮的感覺。
她頭一次,以忤逆的姿態和宋明謙說話。
宋明謙又一個巴掌落下,這一次他打了空,宋矜躲開了。
這個行為惹得宋明謙滿身怒火。
“宋矜,你是不是以為嫁給了沈舟野,就有人給你撐腰,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了?”
宋矜聽見這樣的話,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父親說出來的話。
別人的父親,都是擔心女兒過得不好,沒人撐腰。
在她身上,是相反地。
宋矜輕哼了一聲:“我沒做錯,不需要別人撐腰。我更不會撤案,因為我差點死,我憑什麼要撤案?!”
“你不會真以為當初靠著一顆腎嫁入沈家,就可以安然無虞一輩子了吧?沈舟野喜歡的人是阿枝,你真以為,他會給你撐腰?”
像是被人在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原本臉上的火辣,更疼了。
全世界都知道,沈舟野不愛她。
“那又怎麼樣?現在我是明麵上的沈太太,爸,你敢動我?”
宋矜剛準備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書房,下一秒就被宋明謙叫住。
“站住,宋矜,你摔碎我的古董花瓶,沒有規矩,去到院中,給我跪著。”
說完,砰的一聲,原本放在桌上的一個花瓶砸得粉碎。
宋矜明白了,宋明謙這是在逼著她撤案。
花瓶隻是一個借口讓她罰跪。
隻要她不撤案,就要一直跪著。
否則,這個古董花瓶的價格,就可以將她送進去。
*
偌大的中式庭院內,宋矜跪在正中間。
從小到大,自從母親去世後,她已經不記得跪了多少次了。
但是在這麼多人麵前,是第一次。
今天是宋明謙六十大壽,家中宴會廳擺了八桌,來的都是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誰不知道,她嫁進了首富沈家,然而現在卻被自己親生父親在院中罰跪。
她已經沒有任何顏麵可言。
跪了快兩個小時,廳內觥籌交錯,美酒佳肴。
庭院裏卻忽然下起了大暴雨,晚上四月的天氣仍是冰冷,加上雨水,宋矜冷得發抖。
她已經有些快跪不住了。
但是她不想低頭。
她絕對不可能撤案。
雨水打在紅腫的臉上,疼得厲害,她抬起頭看向落地窗的宴會廳內,此時裴欣和丈夫沈明安正在和宋明謙推杯換盞。
裴欣轉過身來,視線和宋矜擦碰了一下,漫不經心得又收回目光。
仿佛,庭院中跪著的人,和沈家毫不相幹,更是無關沈家顏麵。
畢竟,原本宋矜這個沈太太的身份,在外人看來,得來的就不夠光彩。
這一刻,宋矜感覺被全世界拋棄了。。
她想離婚,想要走,想去國外找外婆了。。
雙腿開始發軟,腦袋也越來越沉,她知道自己發燒了。
就當搖搖欲墜的時候,忽然,頭頂多了一把傘。
宋矜抬起頭,看到是沈舟野的助理陸誠撐著一把黑傘站定在她麵前。
宋矜眼神有些恍惚,直到身體忽然一輕,整個人被抱了起來,懸在了半空中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是沈舟野來了。
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宋矜被沈舟野抱了起來,她努力睜開眼,擦掉了眼周圍的雨水,看清了沈舟野。
他低頭,滿眼除了慍意,竟然還有擔心。
沈舟野會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