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生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三件套，顯然是被邀請來參加宋枝生日宴的賓客。

今天宋枝的同齡人都有著裝要求，女士禮服裙，男士西裝襯衫。

男生穿著古板的西裝，但是動作卻是散漫。

他一隻手端著蛋糕的盤子遞在宋矜麵前，另一隻手則插兜在西褲口袋中。

散漫，痞氣。

“謝謝，不用。”宋矜噤若寒蟬得想要起身。

她擔心眼前的男生是宋枝的朋友，或者說是宋枝的同夥，剛才羞辱她不夠，又換人來了。

男生看著宋矜慌張得像一隻小白兔，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怕什麼？小爺我能吃人？”

他的手掌忽然按住了她瘦弱的肩頭，她被摁住了，起不來身。

“嘖，宋家果然虐待你，瘦的跟竹竿一樣。”

宋矜低下了頭，一個字都不敢吭。

蛋糕又往她麵前遞了遞。

“吃吧。我剛看你坐在那大半天了，什麼東西都沒去拿過。”

“不用了。”宋矜仍然覺得他是同夥。

畢竟宋枝一直都是眾心捧月的存在，女生喜歡和她交朋友，男生喜歡她。

下一秒，宋矜的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

盛著蛋糕的餐盤被塞到了她手裏：“讓你吃就吃，真麻煩。”

宋矜接過，看到男生坐在了她身旁。

他散漫得半靠在椅子上，抬手扯了扯束縛著他脖子的領帶，幹脆解開了一顆襯衫扣子。

“真麻煩，非要穿什麼西裝，裝的很。”

宋矜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糕，甜膩的味道彌漫到了整個口腔，血糖的補給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鼻尖莫名發酸。

她抬頭看向男生的側臉，小心翼翼得開口：“你為什麼要給我吃蛋糕？”

“為了給你下毒。”男生忽然湊過來，笑著嚇唬她。

宋矜往旁邊立刻挪了位置，跟他保持了距離。

“你怎麼膽子這麼小？開個玩笑怕成這樣。”

宋矜不說話，埋頭開始吃蛋糕。

一時之間，情緒上湧，宋矜的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忽然就淚流滿麵了。

她控製不了情緒，也或許是因為太餓了，她開始狼吞虎咽。

蛋糕的奶油蹭地她嘴邊都是，眼淚混著蛋糕的味道，她都快分不清蛋糕是什麼滋味了。

男生發現她在哭，皺眉看她：“我做好事給你送個蛋糕，還送出錯了？你哭什麼？”

宋矜不說話，哭地肩膀都在發抖。

男生忽然就有些手足無措了，嘴上還在埋怨：“女生真麻煩。”

見宋矜不搭理，他又問：“你是不是很餓？我再去給你拿點？”

“不。.不用了。謝謝。.謝謝你。”宋矜哽咽得說著，蛋糕已經吃完了。

她抬頭，和男生對視的時候，雙眼紅腫，嘴角都是奶油漬，引得男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跟個花貓似的。”男生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了一塊襯巾，“將就用用吧，我沒紙巾。”

宋矜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男生意識到她看不到自己的臉，下一秒，他伸手捏住了宋矜的下巴。

宋矜下意識想要逃，然而男生力道挺大：“別亂動。”

他靠過來，身上帶著一股清香。

他靠得很近，幫宋矜擦去嘴角的奶油漬。

這一刻，宋矜聽見了自己心臟蓬勃的聲音。.

“好了。我叫沈舟野，你叫宋什麼？”

男生挑眉看著她。

“宋矜。”

“金子的金？夠土。”

宋矜有些無奈得笑了一下：“矜持的矜。”

“哦，挺好聽。”

“你為什麼要送蛋糕給我？”

“看你可憐。”沈舟野雙手枕在了腦後，散漫的坐在椅子上，“你知道外麵怎麼傳你的嗎？”

宋矜淡淡說道：“重要嗎？”

“外麵說，你被繼母妹妹虐待。我今天看到你坐在那邊大半天了，穿的也是破破爛爛，身上還有油漬，怪可憐的。小爺我同情心泛濫，做個好事。”

宋矜羞恥得捂住了自己裙子上被牛排汙染的地方。

她的臉漲得通紅。

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直白。

“你也在一中讀書吧？”沈舟野問。

“你怎麼知道？”

“見過，我在你隔壁班。以後你遇到事可以找我。”沈舟野笑得賤兮兮的，“當然了，找我也不一定理你，誰讓我太受歡迎了。”

當時的宋矜隻覺得沈舟野狂妄，矜嬌，不可一世。

很多年後的宋矜才明白，作為首富沈家獨子，沈舟野這叫做，天之驕子。

沈舟野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後來的好多年，他一直都在幫她。

在學校裏，她來月經被宋枝故意藏起了衛生巾，還不允許同學借給她，她的褲子被浸透時，沈舟野知道後會忽然出現，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從身後裹住她的腰，不讓人看到她身後的狼狽。

因為天賦要藝考，宋明謙不支持她學油畫，她沒錢沒顏料去集訓時，是沈舟野給了她一大筆錢，交完了集訓費，買了最貴最好的顏料給她。

高考前她發燒，家中無人管她，她大半夜一個人跑去藥店買藥，是沈舟野不管自己是否會被傳染，也一定要強行送她去醫院。

他嘴上說著是嫌她穿地又舊又土，然後會買一堆漂亮的裙子送給她。

夢裏點點滴滴像是潮水一樣，讓宋矜痛苦又絕望。

因為這一切的好都在她考上美院的第一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沈舟野忽然對她的態度變了，他忽然不理她了。

也是那個時候，宋矜知道了原來沈舟野和宋枝從小就有婚約，人人都說，沈舟野接近她，隻是為了讓宋枝吃醋，好確定宋枝的心意。

關係的崩塌，持續到了宋枝得了尿毒症。

接著，便是捐腎，代嫁，怨偶。.

宋矜哭醒了，她在夢中哭地很傷心，枕頭都濕了大片。

直到上方忽然傳來了沈舟野的聲音，她才徹底醒過來。

“我以為黃河發大水了，原來是我老婆哭醒了。”

半開玩笑的口氣，一隻手試探得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還沒退燒？”

宋矜睜開朦朧的睡眼，眼睛哭腫後都有些難以睜開。

“做什麼噩夢了？別說是夢裏我在欺負你。”

“你很煩。”宋矜悶著聲音懟了他一句，“你別抱著我，渾身黏膩。”

“發燒出一身汗就好了，抱著你才能出汗。”沈舟野低頭看她，“你還記不記得，高考前你發燒，我在路上也是這麼抱著你。”

沈舟野的話和宋矜的夢重疊在了一起。

她呢喃：“都多久的事情了，沒什麼好回憶的。”

“在你看來，我們之間的回憶都不珍貴？”

“不珍貴。”

“也是，你和顧宴的回憶才珍貴，珍貴到要讓你用油畫畫下來。”

沈舟野的話醋意很濃，還帶著一點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