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酥買的是臥票。

根據手裏的票，蘇酥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車廂。

車廂不大，裏麵一共有兩組三層半軟席臥鋪鋪位，每個鋪位配備簡單的枕頭和被子，材質一般，保暖性看上去還可以。

隻是床單看上去有些泛黃。

蘇酥取出幹淨的床單，將火車上泛黃的床單換了下來。

出門在外，即使條件有限，她也不喜歡委屈自己。

特別是從滬市到黑城要整整三天時間。

可不是忍忍就能過去的。

剛剛放好行李，一個身穿碎花短袖和灰色褲子的女人，拉著個小男孩進來了。

她一頭掛耳短發，皮膚有些黑，應該常年在地裏勞作。

看到蘇酥，一雙吊梢眼來回打量，臉色有些不好。

王得芳這次來滬市探親，特地去百貨大樓買了件碎花短袖，本來以為自己打扮的夠時髦的了。

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孩一身格子裙，黑色頭發，自然的垂落在肩頭，皮膚細膩，看上去比雪還白。

活像畫報上的人一樣。

站她旁邊，把自己襯得跟個中年婦女似的，她撇撇嘴。

男孩嘴裏叼著一根棒棒糖，一進來，眼前一亮，直接手腳並用的爬到蘇酥的床上，蹦了起來。

“媽，我要睡這張床！”

幹幹淨淨的床單上很快出現一個個黑乎乎的腳印。

婦女收回打量蘇酥的目光，笑著誇讚道：“好好好，給你睡，真不愧是媽的兒子，到哪都不吃虧！這張臥鋪確實不錯，瞧著比其它床鋪要幹淨些。”

蘇酥皺了皺眉頭，解釋道：“這是我的床鋪。”

婦人朝她翻了個白眼，毫不在意的一屁股坐下，開始磕瓜子，瓜子殼隨意的扔在地上。

“車廂裏還有這麼多床鋪，你睡其它的不就行了？”

蘇酥眉頭緊鎖，再次拒絕道：“不行！”

小男孩見狀，哇的一聲嚎叫起來，躺在床上來回翻滾踢腿，將嶄新的床單踢裂開了。

“我不幹！我不幹！我就要睡這張床！”

“你這個壞女人，你欺負我！”

蘇酥一點不慣著，抓住熊孩子的領子把他扯了下床來，狠狠的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幾巴掌，打得他哭爹喊娘，痛哭流涕。

“媽，救我！”

婦女立刻衝上來，尖聲叫道：

“快住手！他還是個孩子，你跟他計較什麼呀！”

蘇酥麵不改色，“你這個當媽的不管，那隻能我替你管了！不用謝！”

女人氣得臉色通紅。

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口齒倒是伶俐！

整個車廂安靜下來，蘇酥頭也不回的又換了一套新床單，舒舒服服的躺下休息了。

火車緩慢的行駛著。

發出的噪音像催眠曲似的，讓蘇酥很快就犯困了。

一覺睡醒，外麵天已經黑了。

乘務員推著鐵皮售貨車擠過人群，邊走邊吆喝。

“香煙瓜子火腿腸——"

“剛出鍋的五香茶葉蛋！頂餓又解饞！”

“還有盒飯——紅燒肉盒飯，帶肥帶瘦噴香嘞！”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

蘇酥感覺肚子有點餓，連忙叫住乘務員，買了一份用鋁製飯盒裝的紅燒肉盒飯。

男孩緊緊盯著蘇酥手裏的盒飯，拚命的咽口水。

見蘇酥快速把盒飯吃完，一點沒有分給他的意思。

他哭鬧不停，躺在地上就開始撒潑，

“媽，我不要吃饅頭蘸大醬！”

“我也要吃紅燒肉！”

“我要去餐車買，你快帶我去！”

女人被吵得頭疼，氣得惡狠狠慪了蘇酥一眼。

“吃什麼吃！？”

“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我可不像有的人，一點都不知道勤儉節約。”

蘇酥沒理會陰陽怪氣的母子。

這個鋁製的飯盒是要還給乘務員的。

她起身往餐廳走去。

身後那對母子也跟了上來，一起往餐車的方向去。

這時候火車過道上的人並不多，大部分人都靠在背椅上昏昏欲睡。

突然，有個弓著腰的老婦人伸手一把抓住蘇酥。

”姑娘，一看你就是個人美心善的人，我不知道廁所在哪，能麻煩你給我帶個路嗎？”

蘇酥眉頭皺了皺，覺得有些奇怪。

這節車廂裏明明就有廁所，為什麼非要她帶路呢？

再抬頭一看，不遠處廁所旁還有個長得凶神惡煞的男人在時不時的往這邊看。

不對勁！

這個年代火車上的人販子很多，他們往往兩個人相互配合。

在快到站時，利用別人的同情心，將人帶到偏僻處打暈，帶下車拐賣。

年齡不大的孩子砍掉雙手，沿街乞討，年輕的女孩就賣到偏遠的大山裏生孩子，過得生不如死！

這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人販子！

跟在後麵的王得芳撇撇嘴，這小姑娘長得不錯，卻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她不滿的喊道：

“喂，你沒聽到別人在和你說話嗎？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幫一下這個嬸子又怎麼了？又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真是沒有覺悟！沒有禮貌！”

轉頭熱情的對著老婦人說道：“老奶奶，我兒子知道廁所在哪，讓他帶你去吧。”

老婦人目光閃爍，她見這個女孩長得不錯，拐到偏遠大山裏，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可誰能想到她這麼精明！

一點不上鉤！

不過拐個小男孩價格也不低。

“好，好，那就麻煩這個小娃娃了。”

蘇酥皺了皺眉，趕忙阻攔：“車上人多，小孩子很容易就走散了，萬一被人販子拐走怎麼辦！？”

王得芳撇撇嘴，“哪裏有那麼多人販子，你不做好事，還不讓別人做了？哪有這樣的。”

這個年代的人普遍都是熱情樸素，警惕性沒有那麼高。

蘇酥見攔不住，當機立斷，大聲喊道：

“有人販子！”

“快來抓人販子了！

車廂裏原本還昏昏欲睡的人一聽，頓時驚醒了！

趕忙將自己孩子緊緊摟在懷裏。

乘務員聽到聲音，迅速趕過來，“哪裏有人販子？”

蘇酥立刻指著老婦人。

“就是她！”

“還有廁所旁邊那個跛腳男的也是，別讓他跑了！”

旁邊乘客一聽，立刻按住想要偷偷逃走的男人。

老婦人三角眼裏布滿血絲，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一樣，惡狠狠的盯著蘇酥。

她眼珠轉了轉，順勢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大腿哀嚎道：

“哎呦，你這丫頭怎麼平白誣陷好人啊！”

“我不就是讓你給我帶個路嗎？你不願意也不用這樣欺負我一個老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