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霧還未散盡，蘇晚秋已經蹲在紅星理發店的後間，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她麵前的兩台錄音機正在同步運轉，鄧麗君甜美的嗓音從一台機器流淌到另一台。這是她發現的訣竅——用理發店的香港原版帶作母帶，翻錄到新買的空白磁帶上，音質損失能降到最小。

"第五盤了。"理發師傅老劉探頭進來，搓著手說，"按約定，這盤歸我。"

蘇晚秋點點頭，小心地在磁帶上貼上標簽："《鄧麗君精選vol.1》，劉叔，您要的《夜來香》在B麵第三首。"

老劉如獲至寶地捧著磁帶，壓低聲音道："丫頭，有個事得提醒你。昨兒市管會的趙衛國來剪頭，說上頭要嚴打'靡靡之音'了。"

蘇晚秋的手指一顫，差點按錯按鈕。這正是秘典上預警過的風險！她強作鎮定地問："劉叔，趙主任還說什麼了？"

"說最近要查抄一批走私磁帶，重點盯學校周邊。"老劉左右看看，"你那些學生客戶，得當心點。"

蘇晚秋若有所思地取出錄好的磁帶，放進自製的布套裏——這是她用舊衣服改的，每套還繡了朵小花。差異化服務，秘典上這麼說的。

走出理發店，陽光刺得她眯起眼。口袋裏裝著五盤錄好的磁帶，其中三盤是黃美玲的訂單，兩盤準備給弟弟當"樣品"。路過供銷社時，她花一毛錢買了張紅紙，撕成小方塊，每盤磁帶裏夾一張，上麵寫著："私人珍藏，概不外借"。

學校放學的鈴聲遠遠傳來。蘇晚秋躲在巷口的榕樹後，看見弟弟蘇朝陽正和幾個同學推推搡搡地走出來。她吹了聲口哨——這是他們約好的暗號。

"姐！"蘇朝陽飛奔過來，眼睛亮得驚人，"都錄好了？"

"兩盤，你和王小軍一人一盤。"蘇晚秋從懷裏掏出包裹，"記住，隻能給信得過的人聽，有人問就說是廣州親戚帶的。"

蘇朝陽如獲至寶地揣進懷裏："王小軍他哥說願意出五塊錢一盤！他們班至少五個人想要！"

"不急。"蘇晚秋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先讓他們聽，但就說貨源緊張，下周才能有貨。"這是秘典上說的"饑餓營銷"。

回家路上，蘇晚秋拐進了國營飯店。黃美玲正在擦桌子，看見她立刻使了個眼色。兩人在洗手間完成了交易——三盤磁帶換回十五塊錢巨款。

"音質真不錯！"黃美玲迫不及待地把磁帶塞進工作服內兜，"我姐妹還想訂十盤，能便宜點嗎？"

蘇晚秋心跳加速，表麵卻不動聲色："量大可以四塊五一盤，但要先付定金。"

走出飯店，蘇晚秋摸著口袋裏嶄新的鈔票，手指微微發抖。十五塊！比父親打漁一周的收入還要多！她花五毛錢買了半斤肥豬肉，又奢侈地買了一小包白糖——妹妹說已經半年沒嘗過甜味了。

晚飯時，蘇大海盯著碗裏罕見的肉片，眉頭緊鎖："哪來的錢？"

"今天魚賣得好。"李桂芝搶著說，悄悄踢了踢女兒的腳。

蘇晚秋低頭扒飯，心跳如鼓。她盤算著：明天再錄十盤，除去給老劉的兩盤，剩下八盤能賣三十六塊...

"砰！"蘇大海突然拍桌，所有人都嚇得一哆嗦。"當老子傻？"他瞪著蘇晚秋，"張會計說看見你在國營飯店進進出出，是不是在搞投機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