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婷的丈夫是你救命恩人,把戶口給滿婷的女兒,是咱們欠她的!你最好懂事點。”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把譚雨桐喚醒,她睜開眼,看見木質餐桌後筆挺的側影。
沈昭寒穿著綠軍裝,寬闊的肩膀看著就安全感十足,他背後是兩張並排掛在牆上的偉人像,日曆上的日期赫然是1985。
譚雨桐一下子驚得站了起來,她不是死了嗎?她重生了!
“你有什麼不滿意?”見她這麼激動,沈昭寒本就冷冽的臉上眉心皺得更緊。
譚雨桐一下子攥緊雙手,指甲狠狠刺進掌心。
女兒清清六歲了,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上輩子她帶著女兒去上戶口,準備到一小報名。
沒想到派出所的人說,她跟沈昭寒的孩子已經上過戶口了。
譚雨桐仔細打聽才知道,把戶口落在她家的,竟然是趙滿婷的女兒。
當年譚雨桐被綁架差點死了,是趙滿婷的丈夫救了她,所以她一輩子都欠他們孤兒寡母的。
這戶口,隻要趙滿婷要,她就得讓出來。
“我隻想問你,你讓她女兒用咱家的戶口去上學,那清清怎麼辦?”
“清清可以晚兩年再上學,我已經打聽了,政策在變,到時候戶口的事就好解決了。”沈昭寒毫不猶豫地給出回答,顯然早就想好了。
上輩子,譚雨桐對此深信不疑,她覺得他是孩子爸爸,不可能害清清。
可後來......
“如果兩年以後政策沒變,她還是上不了學,要再等兩年呢?她十歲了還上一年級被人笑話被人欺負怎麼辦?”
這些,都是上輩子清清經曆的,明明是漂亮自信的小丫頭,後來變得愈發沉默自卑......
沈昭寒卻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她:“別說胡話,那不可能,沒人敢欺負我女兒。”
譚雨桐笑意慘淡:“真有人欺負了,你隻會說,小孩子無心之語,清清比他們大,計較什麼?我們該大度點。”
越是回憶她就越是悲憤,忍不住質問:“沈昭寒,我是個普通勞動婦女,清清也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我們憑什麼處處忍讓?”
“外人都覺得趙滿婷的孩子才是你親女兒!你偏心到這個地步,你自己發現了嗎?”
沈昭寒臉色瞬間沉得難看:“胡說什麼!”
“我隻是說些事實罷了。”譚雨桐使勁吸了口氣,強忍住眼淚。
“為了報恩,我在毛紡廠車間副主任的工作讓給了趙滿婷,她賺的不少,卻還要花你的錢!”
“為了讓她和孩子兩個人住的舒服,兩室一廳的大房子讓給了她,我們一家三口擠朝北的一居室!”
“還有糧票,布票......好不容易分來二尺布票,我想給清清做身新衣服,結果你轉手就送給趙滿婷了!清清的衣服上補丁疊著補丁,你看不見嗎?”
這些質問,隻換來沈昭寒一句沉重的斥責。
“趙滿婷的丈夫救了你和清清兩個人的命!當時你懷著孕,老趙本來就身受重傷,一直把你背到安全的地方才放下!軍醫到的時候,他身上的血都流幹了!”
每次提到這件事他都嗓音抬高,眼底帶著赤紅:“這恩情,別說糧票布票,我們一輩子都還不完!”
“一輩子......”譚雨桐身子晃了一下。
她陌生地打量著這個年輕了十歲的男人,總覺得,她好像從來都沒看清過他。
沈昭寒的心早就偏了,哪怕她說再多,他都不會覺得是他的問題,隻會覺得是她在鬧。
沈昭寒也站了起來。
他身高一米八多,寬肩窄腰,身材頎長,給人沉沉的壓迫感。
“原來你心裏早有這麼多怨氣,譚雨桐,你太讓我失望了。”
譚雨桐心裏被狠狠紮了一刀,她強忍著喉間的血腥味,仔仔細細打量沈昭寒的臉。
兩輩子了,她也不是放不下他。
“沈昭寒。”她很少直呼他名字,此刻一字一頓,“你把趙滿婷女兒的戶口遷走,我要給清清上戶口。”
“譚雨桐。”沈昭寒氣笑了,“我已經說過了!這是補償!”
“我也說過了!不給!”譚雨桐分毫不讓。
兩輩子了,她都沒在沈昭寒麵前硬氣過,向來對他的要求沉默地照做,可最後受委屈的,是她和她的女兒。
就算她要拿一輩子去還債,可清清又做錯了什麼呢?憑什麼要因此就失去上學的機會?被大院的小孩嘲笑?
“如果你不按我剛才說的做,咱們就離婚,我帶著清清去上獨立戶口!”
如果不是死了一次,譚雨桐是沒有勇氣說這種話的。
她嗓音帶著顫抖,眼神卻無比堅定。
沈昭寒冷峻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冰寒眼底出現驚愕,之後臉色刷地沉了下來:“別胡說!”
說完轉身就走,砰地摔門聲後,屋裏陷入一片死寂。
譚雨桐被這聲巨響驚得下意識哆嗦一下,眼睫低垂,滿心都是失望。
兩輩子了,她總算認清一個道理,她永遠沒辦法改變沈昭寒。
他比她大三歲,人又聰明,怎麼看不出趙滿婷是故意享受他的好?
在他裝糊塗的那一刻她就該知道。
到了臥室角落的小床旁,譚雨桐心疼地坐下來,看見一顆淚珠從清清眼角滑進她發絲。
看來,她都聽見了。
讓孩子聽到沈昭寒那些話,譚雨桐的心更是要疼碎了!
她最對不起的就是女兒,這輩子不管多苦多累,她一定要好好守護清清。
“媽媽。”
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女睜開眼,抬手摸了摸譚雨桐:“你難過了嗎?”
“沒有。”譚雨桐急忙擠出一個笑臉,“媽媽隻是在想事情。”
“真的嗎?”清清坐起來,顯然不信,“爸爸不喜歡我,媽媽你不高興了。”
譚雨桐心窩又被搗了一拳,違心道:“爸爸沒有不喜歡你,爸爸隻是太忙了,所以不經常陪你,其實他很愛你的,就是不明白該怎麼表達......”
越說,譚雨桐眼圈就越是酸澀。
上輩子她一直都是這樣騙自己的。
可後來她明白了。
就算沈昭寒再不會表達,隻要他愛她,愛女兒,她們都能感受到。
她強忍悲傷換了個話題:“走吧,咱們去供銷社買本子,好不好?”
“媽媽,我不是還沒辦法上學嗎?用不到本子的。”清清很懂事地搖頭,“我可以不去上學,我願意在家裏陪你!”
看著清清甜甜的笑臉,譚雨桐心裏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
她伸手將女兒抱在懷裏,悄悄咬緊了牙關:“清清,媽媽肯定能讓你去上學,這次媽媽說的話,肯定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