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的青蓬馬車一路向東,穿過一條狹窄小巷,前方豁然開朗。
精致的小院佇立路邊,盛放的薔薇攀爬成牆,迎著清風,傾吐成緋色的雲霞。
馬車停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掀開青色車簾,銀線盤雲紋袖口滑落,腕骨上纏繞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沁透。
“主子當心......”
“咳咳。”
隱忍的咳嗽聲截斷了護衛的話。
下一瞬,蒼白的手指扣緊門扉,緩了片刻,紀承霄才慢慢地走出來。
他拂開護衛攙扶的手,走上前叩響院門。
“在下雲霄,特前來求沅神醫賜藥。”
吱呀。
大門敞開,一身白衣的少女安靜佇立,廣袖垂落、烏發如雲,一隻白色的鳥兒停在她的肩頭,正用尖尖的鳥喙,啄著她勾住麵紗的珠鏈,惹得她清冷鳳眸染上笑意。
虞清瑤抬手,將調皮的鳥兒接下,聲音沉靜:
“師父不在。”
護衛從驚訝中回神,連忙問道:
“姑娘,我家主子急需求醫,不知道沅神醫什麼時候回來?”
虞清瑤抬頭,清澈的鳳眸掃過紀承霄。
初夏時分,這人卻披著狐裘,脖頸處血脈發青,應當是中了寒毒,且周身血腥味濃重,外傷也不輕。
清風卷起他散落的幾縷墨發,掠過鼻梁那道新愈的刀傷,蒼白的麵容上,一雙黑眸盛滿細碎寒星,透著幾分不甘的神色。
“師父外出采藥,歸期不定,有時三兩日,有時一兩月。”
護衛急了。
“敢問姑娘可有辦法聯係沅神醫?我們主子等不及了!”
虞清瑤搖頭。
“師父向來行蹤不定。”
“謝姑娘告知,還請姑娘行個方便讓我們在這等,咳咳......”
紀承霄額角青筋隱現,臉色愈發慘白。
護衛急得冒汗,竟是直接給虞清瑤跪下。
“姑娘,藥材、金子我們都準備好了,求您幫忙想想辦法,能解開閻羅笑劇毒的,隻有沅神醫了!”
閻羅笑?中此毒者,隻餘三日可活。
虞清瑤鳳眸微動,她有些心癢,這毒,還沒有親手解過。
但她答應過師父,不會輕易出手。
虞清瑤思忖一瞬。
“要救你家主子也不難。”
護衛先是一喜,隨即目光帶上了懷疑。
“姑娘,你能解這毒?”
虞清瑤淡淡掃過去。
“我是沅神醫的親傳弟子,自然繼承了師父的衣缽。
隻是這閻羅笑乃是十大劇毒之首,要解毒不僅需要珍貴藥材無數,還需要耗費心力針灸疏通血脈,所以......”
“若能解毒,萬兩黃金奉上。”
得了紀承霄承諾。
虞清瑤眼神一亮,態度比方才熱情了些許。
“跟我來吧,你一個人。”
護衛心中擔憂。
“主子?”
紀承霄淡漠眸光掃去,示意他在外等候,邁步跟上虞清瑤。
院內,一排排晾曬藥材的架子整齊排列,藥架足有兩人高,各色藥材滿滿當當,散發著濃鬱的藥香。
驀地,一道靈巧的身影在兩排藥架間跳躍而過,看到了紀承霄,停下,探出了小腦袋。
竟是個四五歲的小男娃。
夏日天熱,軟萌的小團子隻穿了短打衣衫,露出白嫩的小胳膊。
白嫩的臉頰曬得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卻烏黑澄澈,拿著小藥鋤,好奇地看過來。
“姐姐,這個叔叔是來看病的嗎?需不需要能幹的阿白來幫忙?”
虞清瑤抬眸,清冷的眼眸帶上了笑意。
“阿白願意幫忙,姐姐肯定會十分開心。”
小團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的形狀,小腦袋瓜晃了晃,開心得好似周身要開出小花來。
“吱吱。”
一隻胖乎乎的銀狐鼠探出小腦子,舉著小爪子,蹦蹦跳跳。
阿白小團子一下子把銀狐鼠按下去。
“阿寶,你繼續翻藥,姐姐有阿白幫忙就夠了。”
“吱?”
銀狐鼠明顯不服氣,吱吱叫著還要反抗,被阿白團子無情鎮壓。
紀承霄唇角微揚,周身緊繃的氣息略微放鬆。
阿白靈巧從藥架上跳下來,圓滾滾的小肚子顫了顫,一蹦一跳先行進入了房間。
等他跟著虞清瑤走進去,小團子已經鋪好了白色的床單,正撅著屁股,吭哧吭哧地拖著沉重的藥箱。
虞清瑤配置好藥材,阿白已經拿了砂鍋走過來,為了方便姐姐放置藥材,還乖巧地將砂鍋頂在了腦袋上。
“大火,三碗水煎成一碗,辛苦阿白了。”
“為姐姐服務不辛苦噠~”
小團子跑走,虞清瑤按下笑意,扭頭看向紀承霄。
“脫光了,躺床上吧。”
“咳。”
紀承霄輕咳一聲,麵容瞬間緊繃,轉頭對上虞清瑤嚴肅的神色,沉默一瞬,抬手脫掉狐裘和外衣。
鮮紅沁透了白色裏衣,尤其是肩膀的位置,血跡染紅半麵衣袖。
虞清瑤驚訝。
這人傷得這麼重,還能站著跟個沒事人似的?
她上前,示意紀承霄躺到病床上,拿了剪刀,破開了染血的裏衣。
“你是......北安軍?”
紀承霄半掩的眼瞼驟然睜開,凜冽的寒光如利刃,腰腹收緊就要坐起。
下一刻,胸前瞬間出現幾根銀針,讓他徹底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