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葉婉凝跟隨冷子裕走進來,一屋子的人都在注視葉婉凝的一舉一動。
但見她杏眼似含秋水,睫羽輕顫、唇不點而紅,膚若凝脂。
一身絳紅齊腰襦裙,襯的她弱柳扶風,楚楚動人,自帶一股風流之韻。
果然如侯府夫人所說,這新婦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此時,葉婉凝一雙纖手剛觸碰到青花瓷杯盞,忽然驚跳一聲縮回手去,大口對著被燙紅腫的指腹吹氣。
如上一世一般,這個慣會見風使舵的楊媽媽故意命人準備了三盞滾燙的熱茶。
葉婉凝之前是礙於侯府顏麵,獨吞了這個老人精兒對她這個新婦的下馬威。
可是這一次,她可不打算扮演那賢惠識大體的世子新夫人,忍著委屈獨吞下這口苦水。
“怎麼了?”冷子裕尚還牽掛他的新婦,慌忙站起來查看葉婉凝手上的傷。
楊媽媽催促的語氣,“世子夫人,還是盡快給三位長輩敬茶吧?這都到傳午膳的時間了,可不能再耽擱了?”
“夫君,這茶盞也太燙了?”葉婉凝不理會那楊媽媽,一臉嬌滴滴,“妾身一碰就被燙紅了手,萬一這茶水給祖母父親還有母親喝了,隻怕該燙壞了嗓子......”
楊媽媽瞬間拉下來臉,“世子夫人皮薄肉嫩,老奴侍奉夫人多年,自然是按照夫人平日裏喝茶的溫度炮製的茶水。”
葉婉凝淺笑,“既然如此,是妾身不知情了。”
“連翹,去找三個盞托過來。”
楊媽媽故意為難,她見招拆招。
連翹是她從小到大的貼身婢女,衷心自是不必說。
隻是上一世她難產那一晚之後,侯府夫人說她不知何故忽然就病了。
當時她生產完,身子虛的厲害,一個多月沒能下床,這期間,連翹就病死在下人房,她拖著病軀想去送連翹最後一程。
侯府夫人說什麼也不讓她去看。
還說怕她過了連翹的病氣,又傳染給了小公子。
如今想來,連翹根本就是因為侯府怕她知曉換她親子的真相,為了瞞騙她才無故害連翹慘死。
“世子夫人?”
楊媽媽看著從連翹手裏接過盞托一一將那三杯滾燙的熱茶墊上,帶了提醒且不懷好意的語氣,“府上新婦奉茶向來有不用盞托的習慣,您初來侯府,不能壞了規矩?”
“是嗎?”葉婉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楊媽媽既然這般注重我們侯府規矩,那楊媽媽可知整個京都城的公候伯府哪一家如我們侯府這般隨意,尤其是在新婦敬茶禮節上。”
“不知楊媽媽可有好好打聽過,這新婦敬茶極為講究,需得銀盤亦或者朱漆托盤代替,茶盞還需素麵青瓷或者白瓷為上,茶盞需成雙成對,即便我們府上眼下隻有三位長輩,但老侯爺那一杯自不能少?”
“還有,這茶葉要選紅茶最佳,寓為喜慶之意,再次之龍井,表示對長輩的恭敬。可是,楊媽媽卻泡了綠茶?敢問楊媽媽準備我們勇毅侯府這些敬茶的規矩?似乎哪裏都透著對侯府的不滿啊?”
“對了,楊媽媽剛才還說過,新婦奉茶向來有不用盞托的習慣?”葉婉凝好看的鳳眼眯成一條線,“自古奉茶無托視為無根,乃是不吉,這是楊媽媽在詛咒我和世子新婚,詛咒我和夫君無子嗎?”
楊媽媽被葉婉凝這連環的一番質問,直接嚇癱在原地,跪在地上就朝著侯府夫人馮蘭磕頭,“世子夫人慎言,老奴絕無此意啊!”
繼而爬向馮蘭委屈喊著,“夫人......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也是......”
“夠了!”馮蘭怕她情詞激動之下,把自己給出賣了,“楊媽媽這幾日操勞府中事兒累壞了,快把她扶下去好好歇息幾天。”
楊媽媽被請走。
侯府夫人便眼神示意身邊的得力丫鬟雪玲,按照葉婉凝剛才說的那一套馬不停蹄的下去準備。
這邊,老祖母不耐煩的哈欠連天。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冷子裕庶妹冷霜霜,一邊給老夫人揉捏肩膀,一邊若有所思的打量葉婉凝。
侯爺冷良才氣得衝侯府夫人馮蘭直翻白眼。
半個時辰之後。
勇毅侯府三位長輩總算按照那所謂的規矩,規規整整的吃上了這新婦敬茶。
“孫媳婉凝給祖母請安,祖母請吃茶。”
老祖母王氏衝身側的李媽媽,“快,把我昨日給孫媳婦準備好的綠瑪瑙手鐲拿來。”
“謝祖母,願祖母褔厚祿高,歲歲安康。”葉婉凝拿了手鐲,笑的甜,嘴巴也甜。
“哎,乖。”
站在老夫人身後的唯一一個侯府的孫女冷霜霜,朝著她笑的詭譎難辨。
緊接著,葉婉凝恭恭敬敬的朝著老夫人身側的空座位敬茶,然後是侯爺冷良才和侯府夫人馮蘭。
從始至終,侯爺冷良才得眼神就沒從葉婉凝身上移開。
上一世葉婉凝認真應付新婦敬茶,被茶水燙的難忍,心情複雜畏懼的不曾注意這三位長輩的反應。
這一世,她看的清楚,老祖母對她帶了幾分試探。
這個公爹冷良才對她這張臉卻是......居心叵測。
嗬!
怪不得這婆母侯府夫人馮蘭,從她嫁入這侯府從新婦敬茶開始,就想方設法的刁難她,避開一切可以讓她與公爹見麵的機會。
這個勇毅侯的公爹侯爺,曾經也是在京都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老侯爺健在時,怕這勇毅侯府滅在他手裏,便為他求娶來來性情果決的相國之女馮蘭為妻,加之一番恨鐵不成鋼的棍棒教導,才算為他抹掉汙名。
之後,老侯爺借著那點兒軍功,助獨子入朝堂並在老友馮相那裏為逆子謀了一個戶部閑差,從六品戶部員外郎,適才讓這個花心男人老實幾年。
如今,管家嚴格的老侯爺故去多年,馮蘭的父親馮相一家也已流放漠北三載。
勇毅侯府早已不是之前的勇毅侯府。
尤其是在侯府夫人馮蘭嚴格看管丈夫二十多年,府上除了生出冷子裕一個兒子出來,便也隻有一個洗腳丫鬟生出來的十二歲庶妹冷霜霜。
小女孩出生後生母就死了,養在馮蘭屋裏,謹小慎微,卻極為變態,葉婉凝看她年齡小,時常照拂。
身上但凡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給她送去,見她到了愛美的年紀,就時常把打造一些首飾脂粉和好看的衣服送給她,她每次嫂嫂當麵喊的親,轉頭去給馮蘭和老祖母那裏講她的壞話。
葉婉凝原本不想跟她一個孩子多做計較,可後來她抱著被猛獸吞掉半個身子的兒子去敲登聞鼓,是冷霜霜帶了一幫打手鐵麵心腸的去阻擋她。
還奪去了她兒子的半邊屍骨一邊踩踏焚燒一邊狂笑......
“孫媳婦啊?”老夫人一句親切的呼喚,讓葉婉凝迅速從冷霜霜那裏移開。
“既然你已經嫁到我們府上,那日後這當家主母之責,就由你來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