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不語,顯然也知道讓他們一大家子都住去縣衙不妥,可她更清楚沈秦的為人。
況且——
荊縣的百姓是真的苦太久了,她實是不忍心。
“何以就到了要變賣家宅的地步?父親也是臣子,不能上書請朝中賑災嗎?”沈惜嬌想不通。
沈母歎氣,“你父親是這麼做的,但去信被上峰打回來了,荊縣幹旱少水,作物大多難長成,遠在百裏開外的江東等地卻不是,並不缺糧。”
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荊縣貧瘠之地,那個官員不樂意為這點事上書。
而沈秦如今隻是七品小官,越不過上頭去。
“荊縣富戶又不是沒有,要錢去宰那些狗大戶就是了,幹嘛逮著自家人坑?”沈惜嬌犀利反問。
沈惜嬌不意外沈母的話,古往今來,人禍總比天災多,百姓苦,多半是官員不作為,荊縣地差是一天兩天嗎?早幹嘛去了,何苦等到秋收發現收成寥寥,才來著急。
沈秦是個廉潔正直的好官。
可荊縣這塊地,也不是一開始就在他手裏的。
而如今,官員的不作為,顯然得要他們一家冤種來背鍋了。
但最可氣的還要屬沈秦!
沈惜嬌真的很想問問他,是沒完了嗎?百姓是可憐,可也不能讓她們祭天吧!
沈惜嬌怒:“豈有此理!他要不去給那些狗大戶當爹算了!”
她長得很像冤種嗎?啊?
這麼愛坑自家人,不如跑出去認個幹兒子,呂布能做三姓家奴,他沈秦憑啥不能?!
沈母嚇得來捂沈惜嬌的嘴:“這種話也是隨便能說的?聖人曰孝敬父母,你想被別人戳脊梁骨不成?”
沈惜嬌不甘不願閉嘴。
“那是你父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怎是一個女兒該對父親說的?何況他......也是為蒼生計啊,你就體諒體諒吧。”沈母也很無奈,夾在丈夫女兒之間的難做,她算是嘗到了。
沈惜嬌不認同沈母的話,卻也不想跟這個對自己好的母親作對,隻好離開。
戍時正。
一間小院裏,奶娘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沈惜韶和沈景昭回來。
“怎麼這個時辰了還不回來?不行,得去瞧瞧......”奶娘嘀咕道。
她正是照顧兄妹倆從小到大的奶娘田氏。
俗話說做了虧心事的人,就是風吹草動都疑神疑鬼。
今日沈惜嬌忽然讓人來請這對兄妹,就已經讓田氏警惕了,更遑論之後還三番四次地遣人來請。白天時她一個耐不住,就讓阿柳把人從她這兒搶走了。
這次無論如何也得把人要回來!
田氏想到這堅定了神色,她不能讓人發現她做的事!
於是,奶娘當即便往沈惜嬌的院子裏去,她篤定人肯定還在沈惜嬌那兒。
而事實證明,田氏猜的不錯。
院子裏,沈景昭和沈惜韶在下五子棋,沈惜嬌坐在一旁發呆。
五子棋是沈惜嬌教給他們的。
兩人都很聰明,一教就會。
此時他們正下到要緊處,沈景昭抿著唇一臉緊張,而沈惜韶也罕見的露出幾分認真來,往日裏互相照顧的兄妹倆,棋桌上竟是毫不相讓。
沈惜嬌見二人膠著,也沒有指導的意思。
她還在想著那樁煩心事,時不時歎息一聲。
......攤上這個爹真是遭了老罪了。
正當二人玩的開心時,一個人麵帶喜色地走來。
“昭哥兒!韶姐兒!奴可找了你們半天了,快跟我回去。”田氏伸手就要抱孩子,“哎喲,怎麼這個點了還在外頭瞎混,真是一點也不叫人省心!”
“他們在我這個姐姐院子裏,怎麼就是瞎混了?”沈惜嬌攔住奶娘,對田氏張口就是責怪的語氣十分不喜。
敢教訓主子的奴才,她還是頭一次見。
沈惜韶和沈景昭方才還玩的很開心。
這會兒見田氏來了,都齊齊縮到了沈惜嬌身後。
大的那個尚且看不出什麼。
但小的那個藏不住事,看著田氏的眼神裏明顯有失落以及懼怕。
明明剛才還是高高興興兩個小人兒,轉眼間,好像又被一下打回了原形。
沈惜嬌看著二人表露出的對田氏的懼意,更是料定了這奶娘有鬼。
她不願在小孩子麵前說太多,便把奶娘給叫進了屋裏。
奶娘戰戰兢兢,“姐兒......奴也是擔心兩個哥姐兒。”
“你不必解釋。”沈惜嬌坐下,“你隻需要告訴我,為何我白日遣人去叫他們來時,你百般阻撓,還謊稱二人早已歇下。”她談吐勻速顯得落落大方。
田氏心趕忙訕笑。
“這不是近來夜裏寒涼,兩個哥姐兒不慎染了風寒,雖說不嚴重,可奴怕過了病氣給旁人,才不許他們出院子。”
沈惜嬌笑不達眼底,“是嗎?你既知道,又為何隱瞞不報,即便是大人得了風寒,一朝不慎也有可能殞命,何況是才七八歲的小孩。”
“奴......奴一時大意。”
“究竟是大意,還是膽大包天!你可知這是犯上不敬!是蓄意謀害!”沈惜嬌拔高聲音,嚇得奶娘“咚”一聲跪在地上。
“來人!把她給我押入別院柴房!什麼時候說實話了,再把人放出來。”沈惜嬌揚聲朝外。
沈安立刻擼起袖子進來,惡狠狠把人拉出去。
別說,沈安演起惡人來也有幾分感覺,把奶娘嚇得哭天喊地。
但她仍死不悔改,連聲求饒,稱自己是冤枉的。
沈惜嬌知道不見棺材不落淚這個道理,決意把她關押幾日再說,餓上一餓,人自然就容易說實話了。
奶娘一事沈惜嬌密而不發。
方才嚷沈安過來的聲響,也並未叫那兄妹二人聽見,都是躲著他們走的,是以他們也不知道田氏如何了。
隻以為是沈惜嬌幫著把人給打發走了。
沈惜嬌走出來的時候,沒見到她身後的田氏,二人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沈惜嬌陪著他們又玩了會兒五子棋。
隨後見天色已晚,便讓沈安把沈惜韶和沈景昭帶去屋子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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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院子裏的人都睡熟了。
沈惜毓翻身在一旁睡的香甜,一旁的沈惜韶卻睡不著,睜著個眼睛,她身邊的沈景昭亦是睡不著。
“哥哥,你說我們能一直留在二姐姐這兒嗎?”沈惜韶用氣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