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寧隻覺得一陣眩暈襲來。
她下意識摸手機看時間,卻隻摸到身子底下粗糙的麻布被褥。
她慌忙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木梁結構的屋頂,而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
“寧寧醒了?”
一個滿臉皺紋的婦人正好推門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熱粥,“快趁熱喝了吧,你大哥特意給你留的。”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作為上市公司的市場總監,自己明明昨晚在公司裏加班到淩晨,正準備第二天的重要並購案。
怎麼一睜眼就到了這個鬼地方?
“娘......”
這個稱呼不由自主地從嘴裏冒出來,聲音軟糯,完全不像她雷厲風行的語調。
婦人把粥放在炕邊的小木凳上,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說你,為了那個趙家小子跳崖,值得嗎?”
什麼趙家小子?什麼跳崖?
葉寧寧低頭看自己,一雙白白胖胖的手,肚子上的肉堆疊在一起。
她驚恐地摸向自己的臉,觸手是圓潤的雙下巴,肉乎乎的臉頰。
她嚇得猛地從炕上爬起來,腿上的肥肉顫抖著,差點被自己絆倒。
“寧寧,你這是咋了?”葉母嚇得忙伸手扶著她。
葉寧寧踉蹌著走到一張舊木桌前,抓過一麵模糊的銅鏡。
鏡中映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約莫十七八歲,圓臉大眼,皮膚白皙,但雙頰的嬰兒肥讓整張臉看起來像個發麵饅頭。
“葉寧寧......”她喃喃自語,接著大量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大腦。
原來自己意外來到了一個曆史上沒有記載的大晟王朝,眼下新帝登基,景和元年。
這具身體的主人與自己同名,家住臨川郡萬年縣青河鎮的向陽村。家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因為家裏隻有她一個女孩,家裏人都把她寵上了天,好吃的好穿的都緊著她,從不讓她幹活,養成了她驕縱自私的性格。
雖然家裏不富裕,但有幾畝薄田,平日裏父兄會去鎮上打短工,日子過得倒也小安。
然而,今年開春就遇到大旱天氣,本就青黃不接的時候,周圍幾個村子很多百姓已經快揭不開鍋了,包括他們家。可原主為了討隔壁雙柳村的趙書生歡心,把自家僅剩的半袋精米拿去送人了。
事後,她被二哥說了幾句,竟然一氣之下半夜離家,去找趙書生想私奔,結果倒黴的原主被趙書生拒絕,隨後失足掉進溝裏摔死了,被自己趁虛而入了。
好在她身上肥肉多,隻是造成了幾處擦傷,身體沒有大礙。
“真是蠢透了......男人哪有糧食和銀子香!”葉寧寧忍不住罵出聲。
作為一個從底層摸爬滾打中站起來的現代女性,她完全無法理解這種任性自私又懦弱的行為。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爭吵聲。
“爹,不能再這樣慣著寧寧了!”一個男聲說,“家裏就剩那點糧食,她還偷出去給外人,我們吃什麼?”
葉母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女兒,慌忙從屋裏出來,小聲訓斥道:“二祥你小點聲,寧寧剛醒。”
葉父也在一旁說道:“就是,你小妹她年紀小不懂事......”
“十八了還小?村裏這個年紀的姑娘哪個沒有嫁人生子,操持家裏的活計?就她整天好吃懶做,還......”葉二祥越說越激動,聲調都高了幾分。
聽著外麵的議論聲,葉寧寧撫額長歎,
自古以來,在荒年嚴重時會有易子而食的現象,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自己憑空來到了這裏,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眼下好好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務。
先收拾原主留下的這個爛攤子吧!
“吱呀~”
屋門推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葉二祥嚇得立即噤聲。
院子裏站了一家老小,葉父,大哥、大嫂,二哥,三弟,還有四歲的小侄子牛牛。
大哥葉大興忙上前摸著她的額頭,關心道:“寧寧,你......你的頭還疼嗎?”
葉寧寧搖搖頭,她一字一句道:“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三弟,我......我再也不會任性了,以後我會幫家裏幹活,我會......”
她的話猶如一滴水落在油鍋裏,眾人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二哥“切”了一聲,扭頭看向別處,完全不相信她的話。
大嫂劉氏也懷疑地打量著自己的小姑子。
父親葉老漢站在一旁,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懷疑:“咱家不缺你一個幹活的,你好好養著身子就行。”
感受著眾人的關心,葉寧寧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在現代,父母早逝的她獨自打拚多年,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被家人關心的溫暖了,即使眼前這份關心是對那個任性妄為的原主的。
她看著眾人,語氣堅定道:“從今天開始,我要幫家裏分擔。”
葉母抹著眼淚:“好孩子,娘知道你最懂事了。剛才你二哥那是胡說,你別難過了。來,先把粥喝了。”
葉寧寧的視線落在葉母手裏的那碗稀粥上。
看著能照見人影的粥,她喉嚨發緊。
在現代,她為了保持身材很少碰碳水,而現在,這碗清水粥卻是家裏省下來的食物。
“我胖,不怕餓。“她笑著把碗推給大哥,“大哥,你幹活多,你喝吧。”
全家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這也難怪,按照記憶,原主從來都是搶著吃最多最好的那個。
在這個家裏,葉寧寧是第一,其他人都是其次。
因為她的任性刁蠻,二哥的婚事都受了影響,至今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到他們葉家。
午飯後,葉大興扛起鋤頭說道:“爹,娘,我和二弟去山上轉轉。”
葉母點點頭:“也好,挖點野菜來當晚飯的。”
葉寧寧看到院子角落有一個筐子,背起來說道:“大哥二哥等等我!”
大哥勸道:“你剛醒,在家歇著吧,我跟你二哥去就成。”
葉寧寧搖頭,堅持道:“我不能在家裏吃閑飯了。趕緊走吧,要不然天黑了。”
葉大興和葉二祥對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卻也沒再阻攔。
葉寧寧跟在他們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田野裏。
五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田間地頭的草都蔫頭耷腦的,田野裏一片枯黃。
看到幹裂的田埂,葉寧寧才知道災荒的嚴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