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啊!”
身體原本忽冷忽熱的疼痛感被一種鑽心的痛楚所替代,昏迷中的言淩被一盆冷鹽水澆醒猛地睜開了眼睛。
透風的柴房呼呼地灌著潮熱的風,她看著麵前的雙色飛針繡鞋眼中騰得亮起希冀光芒:“......妹妹快救我!”
那人淡淡地後退幾步,退開言淩想要攬住她下裙的血手,輕輕揚起豔紅的唇角。
“姐姐犯糊塗了吧?罪臣之妻是株連之罪,霜兒可救不了你。”
“霜兒你......”言淩嘴角的血跡未幹,瞪大眼睛看著言霜,“不是說好了事成之後會救我回去嗎?阿奕說等我做完這件事,我就是他的皇妃......”
“啪”!
言霜蹲下身,看著臉頰腫的老高渾身都是鞭痕血印的言淩冷冷地揚起嘴角。
“奕哥哥要是真在意你,怎麼可能讓那些人這樣審你?”四下無聲,言霜帶笑的聲音清晰無比,“他心慕的人是我,怎麼會娶你?”
“你胡說!”言淩張口大喘著氣顫聲反駁道。
燥熱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成冰,鞋底“噠噠”的聲音一聲沉似一聲地踩在言淩越來越冰冷的心上。
“你既掛過太子妃的頭銜在京城貴胄中拋頭露麵,奕哥哥怎麼可能娶你?”言霜俯身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眯眼嘲諷道,“更別說你已經是太子碰過的女人了。”
這話像凜冬的寒風一般刺骨而來,言淩麵色煞白拚命咳嗽起來,渾身顫抖激烈反駁道:“你明知道我從來沒有讓太......”
“即便你守身如玉,他也不會信的!”
言霜惡狠狠地打斷她的話,平素可親的臉變得無比猙獰:“這次謀劃中所有的人都沒想讓你活著!”
渾身的痛楚已然麻木,言淩猛地抽噎了一下抬頭顫顫地看向言霜:“霜兒,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都是你騙我的......對不對?”
“一顆廢棋罷了,誰有閑工夫騙你?”看著一身血色破衣佝僂著背趴在地上的她,言霜大聲笑了起來。
“不會的......”
熱淚自眼眶中嘩嘩流出,她月牙般清亮的指甲狠狠地摳進了地麵:“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你如何狠得下心......”
“嗬,親姐妹?”言霜笑得彎下了腰,身後的丫鬟知趣地送了帕子來給她擦笑出的淚花,“一個從小被丟在丞相府門前的棄嬰罷了,也妄想和我流著一樣的血?”
“不可能!”言淩大喘著氣狠狠地搖著頭,嘴唇都被咬出血跡。
言霜一腳將她踢地翻了好幾個圈,仰麵朝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從小到大父親待你如何?母親待你如何?家裏長輩待你如何?我二人長相如此不同,還需我明說?”
熾烈的陽光照在傷口上,燒焦般的痛楚她就似感覺不到。言淩蜷在牆角帶著哭腔弱弱地回道:“我以為那是因為她們更喜歡你性格罷了......”
“你不過是母親十幾年前未雨綢繆的一顆棋子罷了,如今沒了價值,活著也沒用了!”
“噗”!
言霜的話音剛落,就見蹲在牆角劇烈顫抖的言淩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雖然太子是個很好的儲君,但是誰讓我喜歡奕哥哥呢?爹爹那樣寵我,自然會幫奕哥哥成為新儲君的!”
燦爛的日光映著言霜嬌豔的麵容,言淩心中突地想起“阿修羅”三字。
“你明明跟我說太子暴戾恣睢,將來登基了也隻會為害百姓!”
“我要不那樣說,你會聽話地幫奕哥哥?”言霜挑釁地看著她,挑眉拿出一張紙來大笑起來,“太子帶著兵馬進宮前還讓我把幫你評析了的詩稿帶來,或是他早已料到自己回不來了吧?!”
“言霜你無恥!啊!......”
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言淩登時咳出一大灘黑血。
麵前恍惚又出現了那個玉冠蛾帶寵溺微笑的男子,他說:“初見你的詩稿時,我便心慕你了。”
胸口一痛,她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鳥鳴聲伴著清涼的晨風悠悠掃過,床上的人劇烈一抖,緩緩抬起睫羽。
我還沒死麼?
坐起身看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屋子,言淩不可置信地狠狠咽了咽口水,這是她未出閣時的院子啊,難道她在做夢?
“大小姐醒啦?”
一個聲音隨著開啟的門傳了進來,粉衣丫鬟端著水盆進了門。
“慶兒......”
一番忙碌後收拾妥當坐在銅鏡前。
言淩看著鏡中明淨稚嫩的麵容,思緒萬千一下子竟湧出了眼淚。
“小姐你怎麼了?”
“脂粉迷了眼罷,”她眸光深邃,定定地笑看鏡中的自己,“霜兒有請我過她的瓊心院用早膳麼?”
慶兒一愣頓時有些慌亂,抿了抿嘴稱是:“奴婢剛要跟小姐說......小姐怎麼知道?”
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是前世那個膽小的言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往瓊心院走去。
言霜早已在門口等待,見她過來立馬親昵地拉住她的手開心地笑起來。
“姐姐你終於來啦,我專門讓人做了你愛吃的蓮子羹,快嘗嘗!”
順著她的力道往前走,言淩看著與她相握的手,眸中劃過厭惡又迅速消失不見。
“好~”
言笑晏晏地用了早膳,言霜神秘兮兮地拉著言淩進了裏屋。
“姐姐你知道梁奕嗎?”
迅速垂下眼掩蓋閃爍的眸光,幾息後言淩笑著抬起頭:“我久居府內消息閉塞你是知道的,快說說怎麼了?”
桌上含苞欲放的梨花枝飄來陣陣香氣,言霜放開她的手,起身一臉憧憬地看著窗外。
“是個風姿俊雅的男兒,那樣的外貌和性情,不知多少女兒家心慕於他!”她轉身拉住言淩的手,“姐姐見了也會動心的!”
奕哥哥心慕的人是我,怎麼會娶你?
......
腦海翻滾著的一句話讓言淩沉了心,抬頭半戲謔半認真地問言霜:“你可心慕於他?”
“我......”
言霜精儈地眨了眨眼,再看她時已然是一副乖巧模樣:“......那樣卓然的人物,自然隻有姐姐能配得上了。”
乖巧?這話明明是咬牙切齒。
“是麼。”
“嗯!對了姐姐,請帖我給娘了,你記得開延時辰是午時就好。”言霜說道。
“那時的日頭想必烈得很。”
燦黃的日光透過窗紙灑出一層金色,看著眸光微閃的言霜,她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