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電話。
看都沒看,我直接掛了。
我爸,宋聞舟。
當世的國學泰鬥。
人人都捧他,說他是“文人風骨最後的守望者”。
至於我媽?
不過是他光環下,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一個住在鄉下,連普通話都講不清楚的女人。
從小,我爸就在我耳邊念叨。
“你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汙點。”
“是宋家門楣上,擦不掉的一塊疤。”
他說,我媽是我們父女的累贅。
我信了。
所以,我瞧不起她。
......
手機跟催命似的,嗡嗡響。
又是那個號碼。
看都不看,我直接按死。
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書房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一股冰糖燉雪梨的甜香,絲絲縷縷地飄進來。
我爸來了。
他端著一隻青瓷小碗,緩步向我走來。
一身月白色的唐裝,襯得他像塊暖玉,不染塵埃。
“還在想牛津的事兒?”
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我。
那隻溫潤的青瓷碗被推到我手邊。
我點點頭。
一開口,喉嚨就哽住了。
強忍的委屈湧上鼻尖,酸得我眼圈發燙。
“爸,牛津預科的名額就一個,我現在排名第一。”
“可那三十萬的保證金......”
剩下的話,像石頭一樣堵在我心口,我說不出來。
我爸發出一聲綿長的歎息。
他深邃的眼眸裏,盛滿了對我深切的愧疚和自責。
“清歡,都怪爸爸沒本事。”
“我們是書香門第,外人看著風光,其實富在風骨,窮在口袋。”
“這是文人的宿命,爸爸認了。”
可他話鋒一轉,提起我媽時,好看的眉頭下意識地蹙起,話裏是不加掩飾的嫌惡。
“你媽......”
他搖了搖頭。
“她那種人,哪裏懂得這些?”
“在她眼裏,讀書有什麼用?”
“還不如早點把你嫁出去,換一筆豐厚的彩禮來得實在。”
“我不過是同她提了一句你的學費,她就隻會翻來覆去那三個字,錢錢錢!”
他模仿著我媽那口濃重的鄉音,語氣刻薄又尖酸。
“一個子兒都不會給!”
一團壓抑不住的怒火在我胸口轟然炸開。
又是她!
那個粗鄙又沒文化的女人!
自己一輩子爛在鄉下的泥潭裏,現在還想把我的前途也一並拖下水!
“爸,你別說了!”
我打斷他,聲音裏帶著控製不住的哭腔。
“是我沒用,讓你這麼為難。”
我爸伸出手,寬厚溫熱的手掌,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他的眼底,滿是化不開的疼惜。
“傻孩子,爸爸就是把這身老骨頭賣了,也一定風風光光地送你去牛津。”
“隻是......”
他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能拿出來的,隻有五萬。”
“剩下的二十五萬,我去求求那些老朋友。”
“我拉下這張老臉,看能不能給你湊一湊。”
一個受人敬仰的國學泰鬥。
為了女兒的學費,要去向人低頭借錢。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無法呼吸。
這一切,全都是那個女人害的!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銳的刺痛讓我保持清醒。
“爸,不用求人!”
我抬起頭,迎上他心疼的目光。
“我自己想辦法!”
“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的!”
他欣慰地笑了。
眼角卻悄然泛紅。
“我的清歡,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