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前這個滿臉淚痕、衣衫淩亂的男人，竟然是前不久還有心情和自己開玩笑的經理周顯德！

周顯德聽到有人認出自己，掙紮得更厲害了。

“我不是！我不是！”

“別管我...讓我死...讓我死！”

林然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周經理！您冷靜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周顯德的領帶歪在一邊，西裝外套沾滿了灰塵。

聽到林然的聲音他慢慢停止了掙紮，用手撐著身子慢慢坐了起來，顫抖著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叼了一根在嘴裏，打火機卻怎麼都打不著。

“媽的！”他狠狠把打火機摔在地上。

林然默默遞過自己的打火機。

火苗竄起的瞬間，他看見周顯德通紅的眼眶裏蓄滿淚水。

“七年！！！”

周顯德吐出一口煙，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我每天最早到最晚走，我給他家賺了至少三千萬！”

“結果呢？今天老板直接親自帶人過來查賬，事前沒有一點風聲！”

周顯德突然壓低聲音：“一查，今年賬上少了五百多萬！”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林然眼前晃。

“這些錢去哪了，誰不清楚？還不是被他家那個小王八蛋借著他的名義給支走了？”

“我解釋，我拿證據，沒用！根本沒用！”

“老板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口咬定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們給我一周時間，讓我把錢補上......”

周顯德抹了把臉，突然神經質地笑了：“五百萬啊！我砸鍋賣鐵不是湊不出來！”

“可我孩子才剛出生，我老婆也還在坐月子...”

“要是把存款都填進去...孩子連奶粉錢都沒了...”

“剛才在橋上，我連遺書都想好了...就寫錢是我拿的，一死百了...”

林然心頭一震。他這才注意到周顯德腳邊散落的紙片——真是草擬的遺書，字跡歪歪扭扭，還有被淚水暈開的痕跡。

“周經理，你指望他們願意給你人死債消？”

林然突然開口，讓周顯德愣了一下。

林然繼續說道:“周經理，你好好想想，為了一個五百萬，把你一個幹了七八年的老人趕走怎麼看也是一筆虧本買賣。”

“所以這雲水閣的老板肯定是因為有什麼其他原因才要這麼針對你？甚至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布局。”

“不想明白這個問題，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周顯德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麼，一拳重重錘在地上。

“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想通了！”

周顯德大叫出聲，隨即是又哭又笑，聲音變冷：“當初我入職的時候雲水閣還是剛成立，所以我的合同裏寫著，隻要我能給雲水閣賺夠三千五百萬我就能分到原始股。”

“按照雲水閣現在產業規模，我能拿到的原始股能達到百分之十，每年坐著就能拿不菲的分紅。”

“所以他們才會想出這個損招，把我趕出來，就是不想兌現當初的承諾！”

說到最後，周顯德眼神中都充斥著憤怒。

那原始股是他努力應得的，結果現在雲水閣幕後的老板為了這個早早開始布局，就是為了一舉將他踢出去！

“小林，謝謝你，讓我想通了這一切！”

周顯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拉著林然找到橋頭一家還在營業的大排檔。

用身上剩下的錢點了一箱酒和一些下酒菜。

林然沒有拒絕，他現在也同樣需要借酒消愁，大醉一場！

兩人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聊著彼此的故事，最後兩人互相都唏噓不已。

就在這時，五六個紋身混混突然圍了上來。

為首的黃毛一腳踢飛空酒瓶：“周經理，你原來躲在這裏來了，可真是讓兄弟幾個好找啊！”

緊接著，黃毛話鋒一轉，惡狠狠道：“怎麼樣？錢準備好了嗎？”

周顯德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林然眯起醉眼，認出這些人都是雲水閣的“保安”。

他們都是雲水閣老板兒子的一些狐朋狗友。

周顯德怒聲道：“劉虎，你別欺人太甚！我已經想明白了，這就是你們想要陷害我！那錢也不是我拿的，我自然也不能還給你們！”

被稱為劉虎的黃毛眉毛挑了挑，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這個計劃他清楚一點，大概知道是陷害周顯德然後把他趕走，最後榨幹。

可他清楚是因為雲水閣的老板事前和他通過氣，這周顯德是怎麼知道的？

但很快，劉虎臉上的表情又恢複過來，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我是按照老板的吩咐來催你還錢！”

“周經理，我勸你老老實實的還錢，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畢竟兄弟幾個可是知道你家在哪的！”

哪怕是林然都聽出了這話裏麵的威脅之意。

周顯德臉色更是黑如鍋底。

這群家夥簡直就是個畜生一樣沒有底線，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在拿他的家人威脅他嗎？

劉虎見自己這邊占據了上風，囂張的一揮手。

頓時，周圍的混混全都圍了上來，各個凶神惡煞。

劉虎冷笑道：“周經理，趕快拿錢吧，畢竟我手底下的兄弟們也得要錢吃飯，你要是餓到了他們，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周顯德剛提起來的一口氣頓時鬆了一些。

“我現在沒錢，就是讓我湊...那些需要時間！”

“沒錢？”

劉虎的聲音頓時提高幾度，語氣森森：“那不好意思了周經理，你今晚恐怕得留下點什麼了，不然我也沒辦法和老板交代啊！”

說著，劉虎指著周顯德的一條腿，道：“來人，卸一條下來。”

“等等！”

林然突然開口替周顯德解圍，按住虎哥的手腕：“這位大哥，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雖然自己在雲水閣工作的時間不長，但周顯德對自己是真沒得說。

看著周顯德被這群人欺負，林然沒辦法能袖手旁觀。

“你他媽誰啊？也想胡亂出頭？”

劉虎眼眸中露出凶光。

林然不急不慢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這個先抵上。”

打開盒子時，項鏈上的鑽石折射著燈光，晃了晃劉虎的眼睛。

“這項鏈是我今天剛買的，值個五六萬。”

林然鬆開按住劉虎的手，勸道：“剩下的慢慢還，畢竟是五百萬，不是五百，是個正常人都沒辦法那麼快湊齊！”

“而且你們要是逼得太緊，真把人給逼死了，那你們找誰要錢去？”

林然一番話讓劉虎有些動搖。

這時，周顯德突然抓住林然的手臂：“小林...那項鏈是你給女朋友買的吧？我...我不能要...”

林然苦笑一聲：“哪還有女朋友？這東西就先拿來救急了！”

“小子，有點意思啊！”

劉虎幹笑兩聲，伸手將項鏈收下，甕聲甕氣道：“行！每周這個點，我來拿錢。”

說著，他晃了晃手中的項鏈：“這個就當定金，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是在唬我，哼哼......”

後麵的話劉虎沒有明說，但聽語氣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走！”

等混混走遠，周顯德腿一軟坐在地上：“小林...我...”

“別廢話！”林然拽起他：“先找個地方睡覺。”

酒喝的有點多，頭暈。

周顯德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和林然兩個人互相攙著站起身。

第二天，

當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進林然眼睛。

他頭痛欲裂地睜開眼，入眼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撐著身體坐起來，就看見周顯德在旁邊的桌子上寫寫畫畫，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

“周經理...幾點了？這是哪？”

“下午兩點！這裏當然是我家！”

周顯德開口回答，起身突然撲到林然麵前，眼睛亮得嚇人。

“小林！我想到了！我想到翻身的辦法了！那就是我們自己開店！”

林然還沒反應過來，一份潦草的計劃書就懟到他麵前。

“你看！”

周顯德興奮得手舞足蹈：“我在這個行業幹了這麼多年，人脈資源都有！你是醫學高材生，又有祖傳手法！”

他用力拍著林然的肩膀：“我們合夥，自己當老板！”

林然怔住了。

這個瘋狂的想法 像一道閃電劈進他混沌的大腦。

“可是...啟動資金...”

“我還有這套房子！”

周顯德翻出房產證：“抵押了能貸兩百萬！加上你的技術入股，我們五五分成！”

“但，房子抵押了，周經理你的家人怎麼辦？”林然猶豫著問道。

周顯德則是給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昨晚劉虎拿家人威脅我，我連夜讓他們回老家了，就算他們手再長也肯定伸不過去！”

“這樣就沒有了後顧之憂，直接放手一搏！”

“成功了咱們就是林總和周總，失敗了也比現在壞不到哪裏去！”

“怎麼樣？幹不幹？”

說話時，周顯德眼睛中都在亮著光！

林然的心臟突然狂跳起來。

他想起昨天蘇小慧鄙夷的眼神，又想起王德海得意的嘴臉...

“幹！”

“不僅要幹！還要幹出大成績！”

周顯德愣了一下，他還以為林然要多考慮一下，畢竟林然還年輕，自立門戶這種事情往往伴隨著風險。

但隨即周顯德哈哈大笑起來。

“好，有魄力！”

“決定了！咱們新店就用你祖傳手法的名字！直接叫天元堂！”

周顯德興致很高，說完便匆匆出門。

林然在家裏，一直等到晚上七八點，才等到周顯德回來。

“辦妥了，老弟。”

一進門，周顯德便將幾分文件攤開在桌上。

他用手敲了敲桌麵：“我這房子當年近五百萬買的，如今抵押，差不多也有個小兩百來萬。對了，林老弟，下午我在市區選了一處門店，作為咱們天元堂的地址，明兒就帶你去瞧瞧。”

林然心中又是驚愕，又是感動。

“周哥，你付出的太多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弟，你都叫哥了，那還說啥啊，不就一座房子嗎，賣了就賣了唄。”

他摟著林然的肩膀，豪情萬丈：“以後咱兄弟倆有錢了，這種房子咱都不屑於住，咱得住大別墅，靠海那種，每天推開窗就能看見蔚藍的海麵，那叫一個天高海闊。”

第二天，下午。

周顯德帶著林然來到他所選的地方。

店麵不大，之前是一家裝修門店。

周顯德辦事效率很高。

昨天加上今天一上午的時間，已經將店麵裝潢以及各種按摩設施置辦完畢。

看著門店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天元堂”，林然心中也生出一股豪邁之氣。

他昨天已經將雲水閣的工作辭去。

這裏，將是他新的起點。

也是他林然化作真龍，攪動風雲的起點！

“老弟，咱們這地方雖然比雲水閣小了些，但是各種服務、工具齊全，老弟你放心施展。”

周顯德有些不好意思：“等咱賺錢了，咱們再換一家大一點的店麵。”

林然搖頭：“按摩講究技術，服務在精，沒有好的手法，環境再好又有什麼用。周哥，服務上的事情交給我，你不用擔心。”

“隻是咱們新店開張，沒有名氣，咱們的客人從哪裏來？”

周顯德哈哈大笑：“老弟，你忘了你老哥我之前可是雲水閣的經理，手裏捏著的客戶資源，還能有少？”

他冷笑道：“雲水閣不仁不義，我也不必給他們講什麼商業道德了。老弟，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妥當了。”

裝修持續了一個多星期。

終於到了新店開業的時候。

周顯德這些年在雲水閣積累的資源果然廣闊，開業當天便來了不少客人。

這些客人有不少都是雲水閣的常客，其中還有好幾個林然熟悉的麵孔。

他們之前是雲水閣的貴賓，隻是雲水閣價格高昂，並且逐年漲價。

他們消費起來，也有些吃力。

恰好周顯德向他們拋出橄欖枝，也便萌生嘗試一下的念頭。

沒想到經過一番服務，所有人都讚不絕口。

“周經理，你果然沒有騙我，你們這技師小哥，手法又老道又熟練，比起雲水閣那些胭脂俗粉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那些貨色隻知道賣弄幾兩肉，一點技術也沒有，並且三句離不開充卡，我早就不想去了。”

“沒錯，雲水閣這些年價格上漲比菜市場的豬肉還快，這是拿我們當豬宰呢！”

“周經理，什麼也不說了，與其去雲水閣花錢當孫子，還不如來你們這，我先衝個半年卡。”

“還有我，給我來個半年套餐。”

“我直接整一年的......”

周顯德臉都樂開花了：“沒問題，我們天元堂秉承的就是顧客至上的理念，堅決不搞辦卡之後漲價來欺騙消費者那一套，你們在我們天元堂消費，那就得消費得舒服，消費的放心。”

周顯德不愧是老經理了，一番話聽得眾客人心中舒服滿意。

紛紛說明天還要再來，記得給他們留個預定位置。

周顯德一口答應。

並且承諾，現在新店開張，連續消費三次，還送一次免費的按摩體驗。

客人喜滋滋地離去。

隨後陸陸續續又有老客人和新客人到來。

林然一直忙活到晚上六七點，才得以稍微休息。

他的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端起水杯咕嚕嚕就是牛飲。

林然今天幾乎一整天都沒有休息。

神經高度緊繃，嚴格把持服務質量。

畢竟一個城市的按摩理療圈子，說大不大。

老的客戶資源就那麼多。

而周顯德也是用多年積攢的職業信譽擔保，誇下海口，才將這些客人勸來。

所以他們必須接住這第一波客人的流量。

這是打響口碑和招牌的關鍵！

“林老弟，今天辛苦你了。過幾天咱們再請幾位技師，添點人手。”

周顯德看在眼裏，也是十分心疼。

但其實他今天一天也在忙裏忙外，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和顧客洽談生意。

心力憔悴。

兩個人都快累趴下了。

“不急，周哥，現階段的目標還是打響天元堂的招牌，要是手法不行，服務質量不能讓客人滿意，難免壞了我們店的聲譽。”

林然心思縝密。

同時，他還擔心雲水閣暗中作梗。

畢竟，天元堂的客人有八成都是從雲水閣搶過來的。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

在這新店開業的關鍵時期，小心行事總是沒錯的。

周顯德見林然考慮周到，行事有度，不僅暗暗讚賞。

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他還擔心林然年紀尚輕，對於生意場上的門道不清楚，可能會出岔子。

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既然如此，林老弟，老哥也不跟你客氣了。來看看咱們今天的營業額。”

周顯德拿出賬單，由於人少空缺，他隻能自己親自一筆筆的算。

逐漸的，他的臉色越來越燦爛，眼中的喜意掩飾不住。

“淨收入，八萬！”

周顯德激動道：“咱們光今天一天的淨收入，就達到了八萬！除去辦卡和套餐的持續消費，新老客人的單次消費服務額度也有五萬。林老弟，咱們這是開門紅啊！”

林然一聽，也是按不住心中的欣喜。

八萬。

他之前在雲水閣，一個月的工資都沒法達到這個數目。

而如今，一天的時間就掙了回來。

他不禁有些恍惚。

“林老弟，我說對了，我們要當大老板了，我有預感，很快我們就是林總和周總，再也不用給別人打工，看別人臉色受氣了！”

周顯德滿麵紅光，仿佛已經看到了金光閃閃的未來。

而就在這是，門外卻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怎麼回事，老板呢？還做不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