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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再情深不再
秋竹

2

陸晏辰與雲家定親那日,滿城飛雪。

他匆匆離去時,衣袖帶翻了案上的茶盞。

滾燙的茶水潑在我手背上,頃刻間燙出一片紅痕。

他回頭看了一眼,眉頭微皺,卻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踏進了風雪裏。

我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六年前的那個雪夜。

他發著高熱蜷縮在破廟裏,是我撕了半幅襦衣替他包紮傷口。

那時候,他攥著我的手說:

“卿顏,我若得勢,絕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而今,他錦衣華服,我卻連他片刻的停留都求不得。

丫鬟青竹紅著眼眶替我擦藥:

“姑娘,您何必......”

我搖搖頭,從妝奩底層取出一隻錦囊。

裏麵靜靜躺著一枚銅鑰匙,陸氏商號地下銀庫的鑰匙。

“備馬車。”

我輕聲道:“去雲府。”

雲府張燈結彩,朱紅大門前停滿了鑲金嵌玉的馬車。

我遞上拜帖,門房見是“溫卿顏”三字,臉色驟變,匆匆進去通報。

不多時,雲舒窈身邊的大丫鬟趾高氣揚地出來:

“溫姑娘,我家小姐說了,今日是定親吉日,閑雜人等不便入內。”

我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隨手翻了一頁:

“去年臘月,雲家從江南私運的五百石官鹽,不知禦史台可有興趣?”

丫鬟臉色煞白,踉蹌著跑回去。

片刻後,雲舒窈親自迎了出來。

她一襲緋紅織金裙,發間簪著陸晏辰送的那支金鳳步搖,笑吟吟地挽住我的手:

“溫姐姐怎麼來了?快請進!”

我抽回手,淡淡道:

“我來取我娘的東西。”

雲舒窈的閨房裏,熏著昂貴的龍涎香。

梳妝台上,我娘的翡翠鐲子正隨意丟在一堆珠翠之間。

“這破鐲子成色真差。”

她撇撇嘴,用兩根手指拈起來,“溫姐姐若是缺首飾,我送你幾件好的?”

我盯著那隻鐲子。

那是娘臨終前從腕上褪下來,親手給我戴上的。

她說:“顏兒,日後若遇良人,這鐲子便是娘的祝福。”

我曾將它親手交予陸晏辰,告訴他那是我嫁給他的嫁妝。

卻沒成想,竟被他拿去哄雲舒窈開心。

如今,它被雲舒窈像對待垃圾一樣捏在指尖。

“放下。”

我聲音很輕,卻冷得像冰。

雲舒窈愣了一下,隨即嬌笑起來:

“怎麼?一個破鐲子也值得溫姐姐這般動怒?”

她突然鬆手,“啪!”

玉鐲砸在地上,碎成三截。

屋內死寂。

我緩緩蹲下身,一片一片撿起碎玉。

鋒利的邊緣割破手指,血珠滴在碎玉上,像極了娘當年咳在手帕上的血。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雲舒窈掩唇輕笑,“溫姐姐不會怪我吧?”

我站起身,突然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這一掌,是教你什麼叫規矩。”

雲舒窈捂著臉踉蹌後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敢打我?!”

我冷笑,抬手又是一巴掌!

“這一掌,是替我娘打的。”

她突然尖叫一聲,扯亂自己的衣襟,抓起妝台上的玉簪就往脖子上劃:

“溫卿顏!你竟敢毀我容顏!”

門被踹開的瞬間,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如雨下:

“晏辰!救我!”

陸晏辰衝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雲舒窈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脖子上赫然一道血痕。

而我站在她麵前,手裏還沾著血。

“毒婦!”

他一把推開我,將雲舒窈摟進懷裏。

“舒窈若有個好歹,我讓你溫家陪葬!”

我踉蹌著撞在桌角,後腰一陣劇痛。

抬頭時,正對上陸晏辰淬了毒的眼神。

那眼神像刀子,一寸一寸淩遲著我的心。

多可笑。

六年前他被人追殺,是我擋在他身前,胸口那一刀差點要了我的命。

那時候,他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

“卿顏,你若死了,我絕不獨活。”

如今,他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的一道劃痕,要滅我滿門。

我扶著桌沿慢慢站起來,笑出了聲。

“陸晏辰。”

我擦掉嘴角的血,“你記不記得,上元節那支糖人?”

他愣住。

“那年你說,待你掌權,定給我買全京城最甜的糖。”

我舉起手中染血的碎玉,“如今你掌權了,糖呢?”

碎玉折射著窗外的雪光,刺得他別開了眼。

雲舒窈在他懷裏啜泣:

“晏辰,我好疼......”

他猛地回神,打橫抱起她往外走,臨到門口時回頭冷冷道:

“溫卿顏,從今日起,你我不必再見了。”

我望著他決絕的背影,慢慢攥緊了手中的碎玉。

尖銳的棱角刺進掌心,卻不及心中萬分之一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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