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一次，他們的動作比之前更為決絕，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求陛下明鑒！”

“秦侯獻出的細鹽，乃我大唐之福分，蒼生之幸事啊！”

戶部尚書戴胄，一個平日裏連一文錢都要掰成兩半花的鐵算盤，此刻老淚縱橫。

“陛下，您有所不知！此鹽潔白如雪，毫無雜質，若能用以醃製軍糧，可使我大唐將士，再無斷糧之憂！此乃國之重器！”

兵部尚書杜如晦也緊跟著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激動。

“不僅如此！此鹽若是推行天下，鹽稅一項，便可讓我大唐國庫，數年之內充盈數倍！屆時，無論是北擊突厥，還是西定吐穀渾，我大唐何愁軍費不足？”

“陛下！此等神物，足以彰顯我天.朝上國之威儀，遠勝金玉！”

禮部尚書也跟著嘶聲喊道。

一聲聲，一句句。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李世民的心上。

他徹底懵了。

他準備好的雷霆之怒，他構思好的殺伐之言，就這麼被堵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

他看著眼前這些他最熟悉不過的臣子。

李績，杜如晦，戴胄......

這些人，哪個不是人中之龍，哪個不是心思深沉之輩？

可現在，他們卻為了一個小小的侯府少年，為了那點吃食調料，集體向自己這個皇帝逼宮？

李世民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他下不來台了。

就在這君臣對峙，氣氛僵到冰點的時刻。

“嘿！都堵在門口幹嘛呢！讓俺老程過去！”

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侯府門口。

程咬金那魁梧的身影，撥開人群，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景象。

跪了一地的同僚。

臉黑得像鍋底的李二。

還有那個站在風暴中心，卻像沒事人一樣的秦源。

老程眼珠子一轉，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幾步湊到李世民身邊，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飛快地說道。

“陛下，陛下，別生氣，聽我說。”

“來之前，俺問過那小子了。”

程咬金的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興奮。

“秦源那小子說了，這細鹽的方子，他願意獻給朝廷！”

什麼？

李世民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滔天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熄滅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抑製的狂震。

方子......要獻給朝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

這意味著他大唐的國庫，將徹底擺脫窘境！

這意味著他所有的雄心壯誌，都有了最堅實的後盾！

這個誘惑，太大了。

大到讓他這位天可汗，都無法保持鎮定。

然而，還沒等李世民從這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那個一直沉默的少年，秦源，終於緩緩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啟稟陛下。”

“臣手中，除了這細鹽之法。”

秦源頓了頓，清澈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李世民那張驚疑不定的臉上。

“尚有幾樣小物，或可為我大唐，添磚加瓦，錦上添花。”

整個定遠侯府的院子，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徹底麻了。

那些跪在地上的公卿大臣，一個個抬起頭，像是看神仙一樣看著秦源，呼吸都停滯了。

還有？

程咬金也傻了。

他震驚地張大了嘴巴，看看秦源，又緩緩扭過頭，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李世民。

那眼神仿佛在說。

陛下，這下......

您可徹底犯難了吧？

現場的其他人，也尬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死死地釘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他們都默不作聲的盯著李二。

這位九五之尊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像是開了個染坊。

驚愕，狂喜，猜疑，還有一絲尚未散盡的惱怒。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那張威嚴的麵容顯得異常複雜。

院中的風，似乎都停了。

空氣凝固得如同琥珀，將這君臣對峙的詭異一幕，徹底封存。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秦源再次開口。

他打破了這片死寂。

“陛下，我已經想好。”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絲毫的緊張，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這細鹽的配方，我可以隨時貢獻出來。”

話音落下，李世民緊繃的身體微不可查地一鬆。

然而，秦源的下一句話，卻讓這位帝王.剛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隻要兩成利潤！”

轟！

李世民愣住。

他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甚至連呼吸都有了幾分急促。

兩成？

他居然敢跟朕，跟大唐的朝廷，談條件？

還要兩成利潤？

這小子，好大的膽子！

跪在地上的公卿大臣們，也再次被震得瞠目結舌。

眾人也吃驚。

他們本以為秦源會無償獻上，博一個天大的功勞與名聲。

誰能想到，他竟敢當著陛下的麵，明碼標價。

這小子居然有這等手段？

杜如晦與李績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異與一絲......讚許。

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少年郎了。

這份膽魄，這份心智，這份在帝王天威之下依舊能清晰談判的冷靜。

若是假以時日，今後的成就可能不會比他的父親低。

幾位老臣剛想開口，試圖再勸說一番，將這“兩成”的價碼壓下去。

卻聽到侯府門口傳來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嬌蠻而清脆的少女聲音，搶先一步傳了進來。

“父皇！”

高陽公主到了。

她帶著自己的婢女，風風火火地闖進院子，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氣。

她一進來，就看到了這滿院跪著的大臣，還有臉色鐵青的父皇。

她以為父皇正在為自己出頭，懲治這個膽大包天的秦源。

高陽公主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指著秦源，擺出一副要讓他好看的樣子。

“父皇，這家夥不知悔改，衝撞兒臣在先，還......”

她的話還沒說完。

秦源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的公主，眉頭微皺。

他正準備開口。

“我......”

“你！”

一聲雷霆暴喝，驟然炸響。

李世民卻突然冷著臉。

那聲音裏蘊含的怒火，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猛烈，幾乎要將整個院子的屋頂掀翻。

“你給我住口！”

這聲怒吼，卻不是對著秦源。

而是直直地劈向了剛剛還在告狀的高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