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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爭執

辰時一刻,退朝。

將離抬腿往大殿外走,沒吃早飯、站得腿麻。

一個時辰腰就沒直過,胸部裹得太緊,喘不過氣不說,熱得滿身汗。

做官真累,好在將不棄是個五品能站進大殿,若是外頭……

她看著被驕陽炙烤得熱氣氤氳的地,直搖頭。

雞蛋打下去,不用翻麵就能熟了吧?

撒點蔥花、芝麻……

正發著呆,二皇子在背後陰陽怪氣,掐著嗓子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個細狗。

“將侍郎真是勤勉,太傅還沒出殯吧?你今日還來上朝,真是夠忠心的。自古忠孝難兩全,侍郎如此,不知躺在棺木中的太傅在天有靈,會不會心如六月飛雪、死不瞑目啊。”

“昨夜我爹入你夢了?”將離回過身,似笑非笑。

二皇子變了臉色,都說太傅死得極慘,身體被大卸八塊不說,頭顱至今都沒找回來,也不知是被錫人扔到哪個犄角疙瘩了。

聽說錫人茹毛飲血,喜歡拿人頭顱當酒器,嘖嘖。

他素來忌諱鬼怪之事,呸呸了兩聲:“我與太傅又無甚交情,如何會入我夢。”

“我瞧二皇子說得煞有介事,還以為我爹昨夜站你床頭,親口告訴你呢。”

將離沉下眸子,水波無瀾卻冰冷得像刀子:“他死得那麼慘,做鬼也不會放過害他的人。”

“放肆!將侍郎慎言,太傅死於錫人之手,你這是什麼意思?”

禮部尚書丁越拂須嗬斥,這個倚老賣老的東西,是二皇子的姨丈,衛貴妃的妹夫。

將離冷笑,“我不過是順著二皇子的話,你們怎麼了?戳你們肺管子還是脊梁骨了,還是踩你尾巴了,你跳那麼高小心摔死。歲數大就悠著點,別說我不夠意思沒提醒你。”

“哎,你這個人真有意思。你怎麼罵人呢!”

丁越納了悶,平常將不棄都端著架子,說話哪有這麼粗鄙,一時也有些愣神。

“罵人怎麼了,再惹我,我還咬人呢。”

將離呲牙,嚇得丁越和二皇子向後倒退了一步。

“粗俗,粗俗!簡直俗不可耐!”

“太傅新喪,侍郎極度哀痛,各位大人就不要再做口舌之爭了。”

“二弟,你也少說兩句。”

太子一襲明黃衣袍走上前,側身擋住將離,語態和藹:“今日朝上,大家也聽見了,侍郎孝感動天,連陛下都幾乎落淚呢。有兒如此,太傅豈能不知?”

“是啊。尤其是那句,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老夫聽了滄然涕下。”

說話的是國子監祭酒崔永真,太傅生前摯友。

邊說邊舉著袖袍擦了擦眼角,順勢拍了拍將離的肩膀,以示慰藉。

“陛下最重孝道,太傅之仇未報,錫人近年來氣焰囂張,竟連和談使團都敢殺,朝廷正處用人之際,侍郎年少有為,當然不可丁憂。”

“北冥王驍勇善戰,這一回定會打得錫人滿地找牙。再議和咱們就在雀都坐著,讓這群兔崽子來。到時候老夫舉薦將侍郎做首席,新仇舊恨一並算。”

將離恭敬地拱手行禮,“晚輩謝崔大人。”

“說那麼好聽,不過是想避開丁憂罷了,以為誰看不透似的。”

二皇子嗤了一聲,瘦麻杆身形撐不起月白團龍襴袍,空蕩蕩的,似乎風一吹就倒。

這個人長得單薄,說話還刻薄;要不是他命好,爹是皇帝娘是貴妃,說不定在街上早被人套麻袋打死了。

他娘得寵,他也不把太子放眼裏。

“假仁假義,誰不知你慣會和稀泥,充老好人。”

說著說著還眨起眼,笑得意味深長,“傳言說你和侍郎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你們真是那種關係?”

太子一頭霧水,可假仁假義戳到他肺管子。

他向來謹遵父命兄友弟恭,怎麼就落了個假仁假義的帽子?

惱羞成怒,漲得耳根通紅,但他還試圖同二皇子講道理:

“二弟,你我同根生,應該少些爭執,多些理解,才能為父皇分憂。將侍郎潔身自好,品行高潔,不善為自己辯駁,你少說兩句。”

將離搖頭失笑,背負著雙手站到太子前麵,俾睨著二皇子:

“你什麼牌子的麻袋,怎麼這麼能裝?你慧眼如炬,陛下還不如你了?要不然你進去,跟陛下說,下來,龍椅讓你坐?”

二皇子變了臉色,直冒冷汗,驚慌失措地環顧四下,腳都開始發抖。

“胡……胡扯!本王哪有這個意思!”

丁越趕緊拉著他走,“將侍郎瘋了!走,走!”

太子默默扯了扯嘴角:“你,也少說兩句。”

將離將滿肚子話咽回去,得虧沒吃飯,不然噴死他。

兩人並肩向大殿外走,太子聲音發柔,像天上綿白的雲:

“今日你極力阻止我開口為你奪情,我本不理解。原是早有準備了。說辭甚好,太傅若是壽終正寢,做兒子的自然是要丁憂,以全孝道。可太傅慘死,錫人出爾反爾自然是為了亂我大慶朝堂。你不僅不能丁憂,更要挑起大梁,承襲太傅遺願。虎顧圖拿出來時,連我都動容,何況陛下。是你哥哥教你這麼說的吧?”

“是。”將離神情淡淡,望著大殿外空曠的天地。

天湛藍如鏡,地承接著驕陽烈火;清澈、熱烈,能燒盡一切陰謀詭計。

可偏偏她的父親卻折在這天地之中。

真不公平。

“虎顧圖是爹臨去錫國前畫的,本應下月作為賀壽禮獻給陛下。”

她不介意將功勞記在將不棄頭上,她要的是結果。

“是為了您而畫。太子殿下,三月春花宴你與二皇子起了爭執,不慎推倒了貴妃,陛下盛怒,數月不曾單獨傳召你。父親日夜不寧,故而作此畫,希冀能喚回陛下往日與您的父子情誼。”

【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陛下是一國之君,也是您的父親,舐犢情深,縱然心中有怒也早就平息了。父子哪來隔夜仇?今日後,陛下定能放下芥蒂。太子殿下,這是我父親最後一次助您了。”

“太傅他……”太子眼角濡濕:“真的為孤付出太多。”

“還請太子記得與我的約定。”

不蒸饅頭爭口氣,大哥,你倒是支棱起來,早點麻溜地登基啊。

將離剛說完,太子還沒來得及回應,身後步履匆匆,宮內侍手持拂塵來傳旨:

“太子殿下,陛下召您一同用午膳呢,快隨奴才來吧。”

這麼快?太子大喜,拔腿就跟著內侍離開;

走出三四步後又轉頭朝將離喊道:“不會忘。”

將離輕嗯了聲,信不信的,論跡不論心。

剛想轉身出宮,耳畔傳來一聲蔑笑。

是鼻孔裏嗤出來的,帶著濃烈的怨氣,像深宮怨婦八百年沒被翻牌,又酸又臭,還發了黴。

將離回頭,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是深宮怨夫啊。

“將侍郎,真是慣會拿捏人心啊。三言兩句就讓太子對將府感激涕零,不愧是太傅教出來的好兒子。佩服!佩服!”

李承昊剛履新職,現在是禁軍侍衛司都指揮使,是個從二品的官。

官服簇簇新,襯得他寬肩窄腰大長腿,腰間掛馬鞭,腳蹬雲紋靴,發型還是保持北冥兒郎小辮束發樣式,隻是今日束了金冠鑲綠寶,通身貴氣,怪有錢的。

這官聽著厲害,顯得陛下重視北冥世子委以重任,放在自己眼跟前兒當差;

可實際上陛下這幾年重用的是皇城司,禁軍不受重視還常受掣肘,因而空有個名號,實際手上的權力還不如正五品的皇城司司公謝世忠。

世子成了總督,說白了還是質子。

是皇帝牽製北冥王的棋子。

“李總督,鹽吃多了閑的?”將離整了整衣袍,顧自朝前加快腳步,“聽牆角可不是好習慣。”

他來算賬是應該的,將不棄該死。

她不該死啊。

趕緊溜。

李承昊快一步,雙手抱胸擋住了她的去路:

“前腳給陛下出餿主意圈我入雀都為質,後腳又參我北冥非法屯田。多大仇啊?一刀刀捅沒夠是吧?真是給你臉了小兔崽子,當我北冥沒人了!”

他剛履新成了雀都的官,人人都對他道恭喜;可他知道,他們心裏都笑話他不過是雀都的一條狗罷了。

為了北冥和北境安寧,他忍了。

可這些王八犢子做得太過分了,前腳圈了他,後腳還立馬捏造北冥王非法侵占民田來侮辱李長白。這是當眾打他的臉,打北冥的臉。

李長白的確不是東西,可他能罵,旁的人誰也不行!

今兒他就是要教訓教訓雀都這幫狗崽子,讓他們看看北冥不是好欺負的。

將離向後一退,同僚趕緊來勸和:“總督,總督,這裏是皇城,可不興動鞭子啊!”

“都給我滾開!”李承昊長鞭一揮,落在漢白玉階,啪,丹墀玉石裂了道縫,內侍太監嚇得連滾帶爬進殿找人去了。

“將不棄,爺爺警告你,日後在雀都見著我,最好躲著點兒。小爺我的鞭子不長眼,專抽舌燦蓮花的黑心肝,沒良心的白眼狼。”

“你威脅我?”將離直勾勾盯著他瞧了許久,冷笑:“在雀都,你算老幾?”

李承昊被戳中心窩子,正愁沒處撒氣,欻欻脫掉衣服往地上一丟,黑著麵又衝過來剝將離的官袍。

“你瘋了李承昊?這裏是皇宮!你,你要幹什麼!”

真是離離原上譜,饒是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將離,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瘋勁給弄蒙了。

“脫掉官袍都是肉體凡胎,來,打啊!”

“我讓你知道我是老幾!”

將府花廳。

假山流水潺潺,銅盆裏的冰塊散著絲絲霧氣。

大暑小暑、日夜蒸煮,雀都是地勢低窪的盆地,到了夏日就是大火爐,待在屋子裏跟火烤似的,汗流浹背。

將夫人輕搖著團扇正蹙著眉翻看禮單,將之瑤噘著嘴:

“娘,大哥,憑什麼這些賞賜都抬去翠竹軒?這明明是陛下賞你的。”

“還有這些,這可是太子哥哥賞賜的,都是女子首飾,將離一個下賤的野丫頭,哪配啊!還是給我吧。”

將之瑤看著流水一樣的賞賜抬進將府,還以為自己又可以像往常一樣,挑出自己喜歡的拿走,不料這賞賜隻掀開紅綢讓她過了個眼癮,要送去將離的院子了。

這些賞賜不僅有陛下的,還有東宮太子的,她眼紅得緊,對著將不棄撒起嬌來。

將不棄最疼她,無有不依,素來都是要什麼給什麼。

可今日他有些猶豫:“都是些身外之物,你若喜歡,大哥另外買給你。”

將之瑤很不理解:

“外頭買的怎能和宮裏賞的相比。大哥,她隻是頂替你進宮辦差,賞賜憑什麼給她?我不依!娘,你說兩句啊。”

見勸不動將不棄,她又搬出將夫人做救兵。

將夫人也鬧不明白:“是啊。這些好東西給她作甚?你看看這副頭麵,朝陽五鳳掛珠釵,珠子又大又圓,一瞧就是德清進供的好珠子,日後給瑤兒做嫁妝多合適。”

說著她順勢將珠釵插上將之瑤的發髻,仔細端詳,笑得慈愛又溫暖:

“我們瑤兒真好看,這鳳掛珠釵頭麵若是再加些點翠,就跟貴氣了。宮裏頭的娘娘都比不上瑤兒呢。兒啊,你說,妹妹好不好看?”

“好看。”將不棄笑了笑,雖說論容貌將之瑤稍遜將離一籌,當她自小養在太傅之家,一應所用皆是最好的,氣度可不是民間丫頭能比的。

他本還想說這是他與將離的約定,但轉念想,將之瑤說得沒錯,憑什麼?

主意都是他拿的,將離露了個臉就撿了好處。

這點東西他倒無所謂給就給了,可瑤兒看上了,那就不能遂將離的意了。

“喜歡哪個就拿走吧。哥同她說。”

將之瑤歡喜地攔下了小廝,直接抽走幾樣好東西:

“哥哥最好!娘說的對。她可是災星,日後誰敢娶她,還不是要去觀裏做姑子,這些首飾她用不上。”

正巧將離回來,見此情景蹙起了眉頭。

“將不棄,將家是要倒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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