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念念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雙腿懸空。
她完全沒有任何窘迫和膽怯,平靜地掃視過在場的所有人。
繼母捏著衣角,眼裏似有似無地透出凶光,她身旁的易悠悠,雖然白白糯糯,但卻慪著一股不服氣。
易玎諫入座,給了繼母一個眼神。
他哪裏敢跟朱清宴唱反調,恭維還來不及,“微臣有幸請到殿下前來,乃微臣之幸,微臣敬殿下一杯。”
好酒好菜端上來,在座的都開始打著官腔。
朱清宴筆挺地站起,應付著高官。
易念念可沒忘了自己的目的,格外有神的眼看著桌上的菜色......
她往水裏放的是苦提子,若是加以杏仁食用,就是致命毒物。
放眼看去,隻有兩碟子菜配有杏仁碎。
易念念迅速地捏著筷子,快準狠地將除杏仁碎的菜色,一一挑揀一塊到自己碗中。
男人們忙著交際應酬,這位置上,也就繼母一個女人,加之易悠悠。
當易念念瘋狂掃蕩時,繼母剜了她一眼又一眼,小聲嘀咕傳進易念念耳朵裏,“沒見過世麵的廢物,餓死鬼纏身了!”
易念念衝她笑了笑。
秦氏更覺得反胃,凡是易念念沾染過的菜,她堅決不碰。
木耳炒時蔬,她細細品味。
清燉鱘魚,她每一口,都慢嚼細咽,格外優雅。
易念念笑意愈發深,誰知,就在這時,朱清宴酒過三巡後坐下來,筷子也往清炒時蔬上烙。
“不能吃!”
易念念忙壓住他手腕。
與此同時,院外突然有人倒地。
“肚子疼,肚子疼!”
易念念迅速從桌椅上滑下去,跑向了院子裏。
她準備了解藥,一顆芝麻綠豆點的丸子。
口吐白沫的人,她都依次塞進嘴裏一枚。
院子裏剛忙完,廳堂中,陶瓷碎裂的聲音,伴著易悠悠驚乍乍地喊叫,“娘!娘!”
易念念止在門口,眸子陰沉沉的,好似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來人!來人呐!傳太醫!”
易玎諫也慌了神,整個尚書府亂成了一鍋粥。
“飯菜有問題!”
其中有人意識到問題所在,紛紛退避三舍,而其中沒沾染過杏仁碎之人,也出現了眩暈症狀。
不過半刻鐘,尚書府躺的躺,坐的坐。
易悠悠哭成了淚人,老媽子抱著不停地哄。
朱清宴被侍衛護著,生怕有任何閃失,便要護送出府去。
然而朱清宴卻佇立在廳堂外,身邊就是一個小不點。
“你不跑?”
他垂著眼瞼,俊朗的麵容毫無波瀾。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場鬧劇,和身邊的孩子脫不了幹係。
易念念依舊笑著,雙眼裏仿佛浸著星光般。
朱清宴對易念念的關心,不過是源於前些日子,她的一卦吉凶。
“可惜了,小小年紀,心如蛇蠍。”
他歎了口氣,就要離去。
易念念卻在此時,拽住了他的衣擺。
“怎麼了?”他問。
易念念抬起胳膊,攤開手心,腕處往上,布滿了淤青。
“他們打的?”朱清宴皺了下眉頭。
易念念並不奢望朱清宴能理解她的動機,小手抬高,拽住了他的手指。
她一筆一劃,慢條斯理地在他手心寫道:今日忌,開倉、蓋屋、架馬、作灶、開光。
上一次,可能是巧合。
這一次......
朱清宴留了個心眼。
畢竟,再遭一次難,狼狽不堪,他不願,再者上次因將易念念的話不放心裏,害得馬卒失蹤二人如今未有下落。
思前想後,朱清宴招呼來近侍,“你,去架馬,開倉,蓋屋!”
“啊?”
近侍懵了,這幾件事,能同時去辦的麼?
“去!”朱清宴取出玉佩交給他,“當心些。”
易念念可不保證,這些事情做了就會遭來噩運,隻是不適宜而已。
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抓住朱清宴,或許能救自己一命。
“你若真有能耐,倒也算是奇才。”
朱清宴看易念念的眼神,添了幾分遺憾。
易念念鬆開了手。
原主記憶裏,能記得的,就是走水那一夜,還是姨娘的繼母,親手點燃了一把火,將原本屬於母親的院子,燒得隻剩一撮灰。
生活在改革開放後的新社會的易念念,本著人人平等的理念。
可是她剛來,就贈送她鞭打三件套。
不過短短幾日,易念念就明白,在舊社會,女子名如野草,特別是像她這種無根的。
若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心軟,仁慈,那隻會淪為墊腳石!
禮部尚書府的庭院裏,總算安靜下來。
隻是易悠悠眼睛哭腫,也沒能叫醒她麵目烏青,嘴角淌著黑血的母親。
”別哭了!“
易玎諫煩不甚煩地怒吼一聲,叫老嬤嬤將易悠悠拖下去。
今日的慶生宴,得罪了京中所有權貴,還讓太子殿下看了一出笑話!
易悠悠被拖下去時,易念念好似看到了記憶中的原主。
但她哭成個淚人,指著易念念道,“是她害死我娘親!爹爹,你她害死我娘親!”
易念念垂首在廳堂門前,這時護院和丫鬟也指認。
“她將才不知喂了貴人們什麼,這才從鬼門關將人拉回來!”
“那日剛死了婢女,今日又鬧出亂子,定是她從中作祟。”
易念念沒有辯駁,也無言辯駁。
易玎諫需要個交代,當下命令人徹查,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便將易念念綁了起來。
她已是傷痕遍布,但府中下人,卻未曾可憐她分毫。
鞭子落在身上,皮開肉綻,易念念沒哭。
意識恍惚間,她聽到太醫查驗結果。
餐食沒有問題,餐具也無毒,尚書府角角落落,都未曾發現毒藥。
然而,這更令易玎諫勃然大怒。
“打!給我往死裏打!”
好像易念念根本就不是他的骨肉。
哪怕是一具屍體,呈出在尚書府外,也算是給尚書府今日之禍落了個了結!
易念念恨自己才五歲而已......
若是再年長些,絕不會任他們如此魚肉!
正在她迷糊之際,院外傳來了太監倉促的聲音,“易大人手下留情!這娃,太子殿下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