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猛地一拍禦案,聲震大殿:“玄塵子!你欽天監的眼睛,竟不如一個稚童?!”
玄塵子麵如死灰,噗通跪倒:“陛下!臣......臣萬死!”
他抖如篩糠,哪裏還有半分仙風道骨。
皇後眼中精光閃動,看向殿中那瘦小的身影:“孩子,你叫......念念?”
她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柔和,“抬起頭來。”
易念念依言抬頭,疤痕在月光與殘餘燈火下更顯刺目。
她嗓子火辣,剛才那三個字已是極限。
“好!好一個易念念!”皇帝撫掌,目光銳利,“東宮有你,是太子的福氣!賞!”
朱清宴微微躬身:“父皇謬讚,念念她......隻是僥幸。”
帝後對視一眼,眼中深意更濃。
僥幸?
如此精準的預言,絕非僥幸!
欽天監一係官員噤若寒蟬,計劃徹底破產。
幾日後,靜心齋。
朱清宴聲音平淡:“江北水患,父皇命我親自督撫,明日啟程。”
易念念安靜聽著。
“此行凶險未知,”他看著她,“東宮......暫時也不安全了。”
欽天監雖挫敗,暗處的眼睛隻會更多。
易念念指尖在茶杯邊緣劃過。
要送她走,意料之中。
朱清宴遞過一枚小巧的蟠龍玉佩:“拿著,尚書府是你的根,也是你的戰場,孤歸來前,護好自己。”
他頓了頓,“也......看著點那個家。”
易念念接過冰冷的玉佩,點頭。
根?
是墳墓才對。
但她懂,這是唯一的去處。
“小啞巴!你真要回那個鬼地方?”朱詹胥風風火火闖進來,一臉不滿,“不如跟我去八皇子府!小爺罩你!”
朱清宴:“詹胥,不得胡鬧,念念回去更穩妥。”
易念念卻抬頭,看向朱詹胥。
那眼神,朱詹胥莫名看懂了些。
不是拒絕,但也不是同意。
他哼了一聲:“算了算了!小爺有空去看你,別被那些家夥欺負死了!”
語氣還是衝,卻帶了點別扭的關心。
易念念重回那個掛滿紅綢的偏院。
空氣裏,廉價脂粉味未散。
“喲,掃把星又回來了?”易悠悠叉著腰,堵在院門口,眼睛發紅依舊,怨毒更深,“克死了娘還不夠?又想克死誰?”
易念念懶得理,徑直往裏走。
幾日後。
白姨娘扶著腰,慢悠悠走著,易玎諫的貼身管事殷勤陪著。
她狀似無意地對易悠悠笑道:“悠悠小姐,這孩子啊,將來出生了,定會像老爺一般出息,到時我們二房......”
易悠悠眼都紅了:“什麼二房!我娘才是夫人!你肚子裏的才是野種!”
“哎呀!小姐您怎麼能這麼說!”春杏急忙去捂易悠悠的嘴,聲音卻尖利地傳開,“這可是老爺的親骨肉!夫人屍骨未寒,您這是讓老爺寒心啊!”她語氣充滿煽動。
“你個賤人!”易悠悠被徹底激怒,積攢的怨恨委屈和嫉妒如火山噴發,猛地掙開春杏,朝著白姨娘狠狠推去!“去死吧!”
“啊!”白姨娘猝不及防,一聲淒厲慘叫,整個人向後重重摔在鵝卵石小徑上!
身體下麵,一灘刺目的血紅洇濕了裙擺。
整個花園瞬間死寂!
“姨娘!血!血啊!”丫鬟婆子尖叫著亂作一團。
易悠悠自己也嚇傻了,呆立在原地,看著那攤血,小臉慘白如紙。
易玎諫聞聲衝來,看見白姨娘身體下麵的血,目眥欲裂:“孽根!孽根啊!”
他揚手一個狠狠的耳光摑在易悠悠臉上,“她要是有個好歹,我扒了你的皮!”
易悠悠被打得踉蹌跌倒,捂著臉,驚恐又委屈地看著暴怒的父親。
“還愣著幹什麼!快抬回去!叫穩婆!叫大夫!”易玎諫咆哮著抱起哀嚎的白氏衝向內院,看都沒看地上的女兒一眼。
內院一片混亂。
穩婆匆匆趕到,查看後白著臉出來:“老爺......姨娘動了胎氣,大出血,怕是要早產!胎位......胎位還不正啊!這太凶險了!”
“保!給我保住大人和孩子!保不住你們統統陪葬!”易玎諫在門外怒吼。
產房裏慘叫不斷,血水一盆盆端出。
恐慌蔓延。
混亂中,易念念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她無視攔阻,直接走到床邊。
“你進來幹什麼!滾出去!嫌晦氣不夠嗎?”一個丫鬟罵道。
易念念充耳不聞,盯著白姨娘慘白痛苦的臉和身體下麵源源不斷的鮮血。
她迅速撕下一塊幹淨布巾,在丫鬟婆子驚愕的目光下,毫不猶豫地按在出血最洶湧的位置!力度手法精準!
“你!”
“按住這裏!”易念念嘶啞著開口,像破舊的風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她看向那個經驗最老的穩婆李婆子,“想她活命,就聽我的!”
李婆子被她眼中的冷靜攝住,下意識接過位置按壓止血。
易念念又快速比劃著:熱水!針線!幹淨的布!烈酒!
她的鎮定感染了慌亂的下人。
東西很快備齊。
易念念挽起袖子,露出布滿舊疤的手臂。
她利落地用烈酒消毒手和銀針,走到床頭。
她沒接生過,但在現代醫學知識裏,知道這種大出血首要任務是止血和防止感染!
她將針快速刺入幾個相關穴位!
她又指揮李婆子:“輕揉這裏!慢推!按我手勢!”
她雙手在床單上方模擬著推動腹部胎位的動作,眼神淩厲地盯著李婆子。
李婆子看著她果斷的操作,感受著指下出血似乎減緩了些,心理防線終於被攻破,咬牙道:“聽......聽這位小姐的!來!跟我用力!”
門外,易悠悠瑟瑟發抖地蜷縮在角落,聽著裏麵的慘叫和父親暴躁的咆哮。
她看著易念念沉著指揮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那道布滿疤痕的身影,無比高大。
許久,一聲虛弱的嬰兒啼哭終於響起。
“生......生了!是個小公子!”李婆子滿頭大汗出來報信,“姨娘命保住了!多虧了......”
她話沒說完,易玎諫已狂喜地衝進去看兒子了。
易念念用溫水仔細洗掉手上的血跡,走到失魂落魄的易悠悠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