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眉峰驟然蹙起。
這兩年他對她冷落排斥,其根源不外乎認定她當初是為了錢才嫁給他這個臥病在床,不能動彈的植物人。
可此刻她拿著價值連城的手鐲,語氣卻平靜得像在遞一杯白水,倒讓他喉間發緊。
“奶奶給你的,就是你的。”
他避開她的手,轉身去翻行李箱,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僵硬,“真要還,也等以後......你親手還給她。”
“以後” 兩個字像根細針,輕輕刺在時苒心上。
她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過去的那兩年多。
從一開始,她出手施針讓他慢慢恢複意識。
再到他清醒後,得知自己成了植物人後的暴躁。
知曉他過去的優秀,在看到他當時那頹廢不堪的樣子,時苒不僅沒因此生氣,反而不知道有多心疼。
他發著高熱囈語,她半夜等他昏睡過去施針。
他抗拒喝的藥,她就把藥粉混在飯食裏。
等他能下床,再次執掌公司大權,她依舊默默的在身後付出,衣食起居,無一不是她在負責。
知曉傅斯年抗拒她,她幹脆就讓人別說。
那段時間傅斯年吃的喝的藥膳,都是她親手熬煮,再放入打包盒,裝成韓瞿點的外賣。
就連他現在合身的西裝尺寸,也是她趁他昏睡時,用軟尺一點點量出來的。
傅斯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還都是奶奶的威逼,她心頭有數,所以珍惜著每一次與他相處的機會。
可惜,直到看到離婚協議的那一刻,她依舊沒能讓傅斯年的心泛起一絲波瀾。
如今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可傅斯年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她不知是對她的同情還是憐憫,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真的不稀罕。
“好,等離婚後,我會返還給奶奶。”時苒沒有再堅持,把鐲子放進床頭櫃的抽屜,剛要合上,傅斯年忽然遞來一個絲絨盒子。
“這個,給你。”
時苒打開一看,是一枚胸針,造型是隻展翅的銀色飛鳥,翅膀上鑲嵌著細小的鑽石。
“上周在拍賣會看到的,覺得適合你。”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本來早就想給你,可惜,一直沒機會。”
時苒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這枚胸針,的確戳在了她的審美上。
不過,她還是把禮盒推回去,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傅斯年,我們快要離婚了。”
傅斯年卻按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冷靜期還沒結束。就當,是我送給你入職普濟的禮物,行嗎?這些年,我也沒送過你什麼。”
時苒忽然笑了,笑意卻沒到眼底,“傅總費心了,謝謝。”
她把胸針放回盒子,放到了包裏。
傅斯年這些年並非什麼都沒給他,逢年過節,韓瞿都會送來問候,隻可惜,每一件都感受不到他的心意。
所以,都被時苒鎖進櫃子,離開時,一件都沒帶走。
見她將胸針收下,傅斯年唇角不易察覺的上揚了些許,眸底掠過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雀躍。
可他嘴上依舊是淡淡的語氣,輕描淡寫道,“一枚胸針而已,順手拍來的,不必放在心上。”
“今晚,我睡沙發。”說著,他彎腰去拿沙發上的枕頭,可指尖剛觸到布料,就被時苒輕輕按住了手背。
她的指尖微涼,卻燙得傅斯年心頭一跳。
“不用了。”
時苒揉了揉眉心,朝門口遞了個眼神,陰影下隱約藏了個縮著的人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奶奶派來 “監工” 的傭人。
“奶奶既然費了心安排,就別讓她白費力氣吧,這樣她的心病,也能緩和一些。”
傅斯年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
回頭時,視線不經意掃過她的領口,月光正落在她鎖骨處那點嫣紅的朱砂痣上,灼得人眼睛發緊。
“這樣......合適嗎?”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猶豫。
時苒忽然笑了,眼尾彎成月牙,指尖從他手背上輕輕挪開的瞬間,身子竟往前傾了半寸,湊到了他的耳根處,吐氣如絲,“怕我吃了你?”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輕佻,“我倒是......有點想呢。”
時苒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夾雜著藥香鑽入鼻腔,讓傅斯年的呼吸猛地一滯。
兩人間的距離近得能看清她瞳孔裏的自己,看清她唇角那抹玩味的笑,甚至能感覺到她說話時,喉間輕輕滾動的弧度。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夾雜著藥香鑽進鼻腔,他鬼使神差想起那天在普濟,看到她穿著白大褂行走如風,清冷禁欲的樣子。
心動來得猝不及防,像被投入石子的幽潭泛起漣漪。
就在這時,時苒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忽然直起身。
距離瞬間拉開,那股勾人的香氣也淡了下去。她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裙擺,語氣恢複平淡,甚至帶了點自嘲,“還是算了。”
傅斯年喉結滾動,剛要開口,就聽見她繼續說,“已經糾纏了你兩年多,再鬧下去,傅總該真的不耐煩了。”
傅斯年看著她平靜的側臉,感覺到耳根都還殘留著點發燙的觸感。
他張了張嘴,想說 “不會”,卻又覺得這話太突兀,最終隻是攥緊了拳頭,指尖掐進掌心 。
原來被她這樣若即若離地撩撥一下,心臟竟會跳得這麼亂。
“我去洗澡。”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隻想趕緊充個冷水澡,將那股竄起的邪火壓下去。
傅斯年的反應,驚得時苒下意識一抬眼。
浴室門關上的刹那,她才緩緩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剛才那點衝動,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
不過她但也沒在意,收拾了下就準備先睡下,避免等會的尷尬。
可不等她躺下,伴隨著嘩嘩的水聲,她忽然聽見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
那是傅斯年的手機。
她本不打算管,可鈴聲急促,停了又響,響了又停,而浴室的水聲卻依舊沒停。
時苒猶豫了一下,掃了一眼來電人,終究還是接起電話,“喂......”
她還沒來得及繼續說,電話那頭就傳來宋薇甜得發膩的聲音,帶著點雀躍的尾音,“斯年哥,我想你了......”
時苒握著手機的手指頓了頓,還沒來得及說話,聽筒裏的聲音就猛地變了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啊...... 是時苒姐?”
宋薇的語氣瞬間從親昵跌回小心翼翼,甚至帶上了點刻意的慌亂,“對不起啊時苒姐,我不知道是你接的電話......我還以為是斯年哥呢......”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羞赧的抽氣:“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好幾天沒見到他了,有點想他......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打擾了,真的對不起......”
話音未落,電話就被匆匆掛斷,聽筒裏隻剩下忙音。
時苒把手機放回床頭櫃,指尖還殘留著機身的微涼。
宋薇那番話,像顆投入湖麵的石子,看似輕飄飄,卻漾開一圈圈讓人不適的漣漪。
那句 “我想你了”說得坦蕩,改口時的慌亂又恰到好處,最後那句“不知道你們在一起”,更是不動聲色地劃清了她和傅斯年的距離,反倒襯得她時苒像個多餘的存在。
浴室的水聲停了。
傅斯年裹著浴巾出來,水珠順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滑落,滴在鎖骨處暈開一小片濕痕。
他擦著頭發看向時苒,目光落在她平靜的臉頰上,“誰的電話?”
“一個女人。” 時苒抬眸,語氣淡得像水,“她說想你了。”
傅斯年擦頭發的動作頓了頓,喉結輕輕滾動了下。
他想解釋什麼,卻又沒說,快速拿起手機,想看看到底是誰。
可就是這麼一看,傅斯年的瞳孔驟然收縮,捏著手機的指節 “哢” 的一聲泛白。
下一秒,他猛地抬頭看向時苒,眼底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怒意像失控的野火般竄了上來,“你對她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