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死人堆裏撿回一個童養夫,與他恩愛生子。
在他死後,我才知他是下凡曆劫的仙界太子。
應不染回歸仙界後,他在仙界的未婚妻聖女得知一切,竟下凡來挖了兒子的脊骨拿去刻簪。
“人仙有別,凡世塵緣隻會拖累不染修行。”
應不染非但沒有阻攔,還在一旁說道:
“能以凡塵之軀討聖女歡心,是你們的福氣。”
聖女殺我時,應不染忽然出聲:
“此女體質特殊,適合孕育仙胎,帶她回仙界吧。”
“有了她,日後你我成婚時,你就不必損耗仙力與壽命親自產子了。”
於是,應不染設下仙術禁製,將我囚在仙界。
我被迫借肚生子,成了仙界人人可用的生子皿。
不過十年,生子數千。
後來,應不染與聖女成婚,命我為他們產下十胞胎。
“我已找好新的女子做皿,等你順利產子後,便可以不再做生子皿。”
“你可以留在我身邊做灑掃侍女,安度餘生。”
他吻上聖女,幻想未來:
“我們的孩子出生後,一定會成為仙界棟梁,繼承我們一統三界的心願。”
可惜,他的夢想永遠不會實現。
他的孩子也永遠不會出生。
十年懷胎耗盡了我所有的人壽,我快死了。
如今距離我的死期,隻剩兩日。
1.
我躺在地上哀嚎三日,才終於將慕繁太子塞在我腹中的五十個仙胎全部孵化、生下。
侍女們抱著仙胎們飄然離去,臨走前,仍不忘賞我數百個巴掌。
“真是不知道不染太子到底看上了你什麼,竟然破格將你帶上仙界。”
“還給了你孕育仙胎的殊榮!讓你能和仙胎一同汲取天地精華修煉!”
我捂著紅腫麻木的臉,沒有辯駁。
隻是在心底自嘲冷笑。
十年前,應不染將我帶上仙界時,並沒有給我凡人修煉用的洗髓丹。
他語氣冷淡:
“帶你上界,隻是為了用你的身體孕育仙胎,讓你修煉隻會影響仙胎成長,浪費仙丹。”
“做好分內之事,不要癡心妄想,妄圖修煉成仙。”
仙胎從我體內汲取不到修為供自己成長,便汲取我的血肉、精元。
每懷胎一次,就要折損一次壽命。
一聲聲嬰兒啼哭,如同催命亡鈴。
我的沉默落在侍女們眼中,成了無言的炫耀。
她們怒然上前,要出手教訓我。
應不染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前。
“退下!聖女有事要召見她。”
侍女們停住,看向我的目光滿是憐憫和譏笑。
我僵在原地,身體因為恐懼而痙攣。
聖女尋音愛慕應不染,因為我和應不染在凡間的夫妻關係而嫉恨我。
她擅於馬術,最愛將我扔進天馬池裏騎馬玩弄追逐。
直到騎馬踩碎我身上所有骨頭,才肯罷休。
應不染陪在尋音身邊,每當我瀕死時,便喂我吃下仙丹,休養我的身體。
等到身體好轉後,再將我扔入天馬池,供尋音折磨取樂。
十年如一日,周而複始。
見到我抗拒畏縮,應不染皺眉。
他不耐煩地扇了我一巴掌。
“尋音剛引出仙胎,急需你的肚子孵化仙胎,你還在磨蹭什麼?”
我心頭一顫,酸澀的苦意升至心頭。
“對不起。”
我低頭,爬到尋音床榻下。
熟練地剝開衣服,露出布滿斑駁裂痕的小腹。
侍立在側的侍女立即上前,用刀割開肌膚,將十個仙胎塞進腹中。
小腹瞬間被仙胎撐開,波如蟬翼的肌膚下,紅色的仙胎不斷湧動成長,如同野獸撕咬獵物般吞噬我的血肉。
尋音皺眉看向我,嫌惡道:
“真惡心。”
下一秒,我被應不染一腳踹開。
他大步上前,溫柔捂住尋音的眼,朝我怒喝:
“滾出去,別在這臟了尋音的眼。”
我低聲應下,捧著肚子一點點挪出門外。
身後傳來應不染和尋音的笑聲:
“我們的孩子出生後,一定會成為仙界棟梁,繼承我們一統三界的心願。”
我怔住腳步,回頭看向尋音。
她伏在應不染懷中笑得花枝亂顫,頭上的骨釵也隨之晃動。
見到骨釵,心底的痛意加劇。
應不染渡劫成功的場景在腦中不斷重現。
尋音居高臨下,命令應不染剖了兒子脊骨做釵,為她戴上。
“人仙有別,凡世塵緣隻會拖累不染修行。”
我拿著刀戳進自己心臟,跪在應不染腳邊,想用自己的命換回孩子們的命。
卻被應不染一腳踢開:
“聖女掌管三界蒼生命脈,曾獻祭一己之身以維持三界平和,是三界的救命恩人。”
“能以凡塵之軀討聖女歡心,是你們的福氣。”
不知道他午夜夢回時,會想到我們的孩子嗎?
大概早就忘了。
我絕望地閉眼,眼角落淚。
沒關係,很快我就能和孩子團聚了。
十年懷胎耗盡了我所有的人壽,我快死了。
如今距離我的死期,還剩兩日。
2.
我抬腳想要離開,回到我的小屋。
門外的侍女將我攔住。
我被拴上狗鏈,關進了尋音房外的狗籠裏。
“不染太子有令,仙胎平安降世前,不準你離開聖殿一步。”
侍女掰開我的嘴,強硬地塞進一顆催產丹:
“真惡心!快早點生下仙胎滾出聖殿!”
腹中仙胎的成長的速度越發劇烈。
強烈的吞噬感席卷全身,我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臉色青紫難堪,睜不開眼。
昏昏沉沉間,我恍惚聽見應不染的聲音。
“別怕,蓁蓁,有我在。”
緊接著,腹上傳來溫暖的觸感,一股暖流順著小腹流遍全身,緩解了痛意。
我一陣恍惚,竟開始懷疑是應不染來到了我身旁。
在仙界的日子太苦,苦到我幾乎快要忘記我們曾經相愛過的回憶。
我是個孤兒,自小父母雙亡,靠乞討為生。
六歲那年,我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裏撿回了應不染,和他相依為命。
小小的男孩雙眼通紅,死死抓著我的手:
“蓁蓁,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辜負你。”
一語成讖。
考中探花後,皇上要將公主賜婚與他。
應不染不顧生死,憤怒拒絕:
“林蓁蓁是我唯一的妻!”
失了麵子的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將應不染斬首。
我守在應不染的屍首上哭了七天七夜,幾乎要把眼睛哭瞎時。
尋音帶著仙界眾人出現了。
我這才知道,應不染是下凡曆劫的仙界太子。
我隻是他的一道情劫而已。
3.
腹部的觸感越發清晰,臉上也落下一滴鹹濕的淚水。
我掙紮著睜開眼。
應不染正站在我身前,靜靜看著我。
我心下一愣,隨後欣喜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他。
應不染沉著臉躲開。
“我警告過你別再對我癡心妄想。”
他扔來一粒仙丹:
“它可以緩解你的腹痛,幫助你產子。”
“我不允許我和尋音的孩子有任何差錯。”
眼底的喜悅盡數熄滅,我麻木地點頭。
緊咬牙關,才勉強將喉間的苦澀咽下:
“好。”
見我吃下仙丹,應不染緊皺的眉頭鬆開,他緩和了語氣:
“我已找好新的女子接替你,等你順利產子後,便可以不再做生子皿。”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補充道:
“念在十年間你為仙界孕育仙胎的功勞,你可以留在我身邊做灑掃侍女,安度餘生。”
餘生?
我還有餘生可言嗎?
我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裏,搖頭拒絕。
周遭的空氣突然沉寂。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應不染再開口時,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你在凡間的存在早已被我抹除,無法轉世投胎,鬼界更不是你一介凡軀能去的地方。”
“除了留在我身邊,你還能去哪?”
他微眯眼:
“還是說,你在仙界愛上了其他男人?要去找他?”
我呢喃開口,苦笑道:
“應不染,我哪兒也去不了,我就快要死了。”
回應我的,是應不染的冷笑:
“別裝可憐。”
“十年前帶你上仙界時,你的人壽還有八十年之久。”
他強硬拽起我的領子,威脅:
“早晚我會找到那個男人。”
“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和仙界太子搶人。”
應不染扣著我的嗓子,逼我將先前吃下的止痛丹吐出。
熟悉的劇烈腹痛再度襲來,我冷汗直流,身體發顫。
“背叛我的懲罰,你慢慢熬著吧。”
說完,他憤怒離開。
獨留我一人在狗籠裏繼續被痛意折磨。
4.
第二日一早,我被一桶冷水潑醒。
侍女把我從狗籠裏拖出,嫌惡怒罵:
“聖女和太子都醒了,你還不快起來伺候聖女和太子洗漱!”
尋音坐在鏡子前,應不染彎腰俯身,溫柔得為她描眉。
看著這一幕,我的鼻尖不禁發酸。
察覺到我進屋,尋音抬頭。
目光驟然冷卻:
“早就聽說你手巧,從前在凡間時,都是你替不染梳頭。”
“生下孩子後,你就是聖殿的侍女,也該學著怎麼伺候我,為我梳頭。”
見我不答,應不染的眸光冷了下來。
他抬手,扇了我一巴掌,催促:
“聾了嗎?還不快照做。”
這一巴掌用力十足,我被打得身體歪斜,耳鳴不止。
趴在地上喘息半晌,才勉強爬起。
我咽下口中的鮮血,慢慢爬到尋音腳邊,拿起梳子,為她梳頭。
但我才剛抬手,尋音就捂著頭尖叫著躲進了應不染的懷中。
“林蓁,你為什麼要用針紮我,扯我的頭發!”
“我知道你一直你嫉妒我和不染成婚,卻沒想到你居然恨不得讓我去死。”
她柔弱地攤開手,掌心裏滿是血跡,和扯下來的頭發。
“不染別看我!沒了頭發的我好醜嗚嗚嗚。”
應不染立刻急了。
他鉗住我的下巴,咬牙切齒: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妒婦!”
我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
卻在看見應不染的陰沉臉色時,將即將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應不染從不信我,做再多的解釋,他都不會聽。
我又何必浪費時間,讓自己更難堪呢。
見到我不語,應不染的怒氣更甚。
“尋音的頭發沒了,就用你的頭發為她補上!”
他一把抓起我的頭發,拿起尋音手中染血的銀針。
用銀針挑開我的頭皮,將我的頭發一根根拔了下來。
額頭鮮血淋漓。
十指死死抓入地麵,磨出血跡,露出裏麵的森森白骨。
我強忍著,一聲不吭。
頭發很快被應不染盡數剝離。
他將發絲用仙術為尋音接上,抱著她溫聲哄道: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永遠愛你,別哭了。”
在他看不見的陰暗處。
尋音一改在他麵前的溫柔神色,她獰笑著衝我挑眉,無聲炫耀:
“這就是勾引不染的下場。”
“再讓我看見你和不染夜間獨處,我扒了你的皮。”
我不想再留在應不染身邊,艱難捧著肚子站起,想要離開。
但應不染攔住了我的去路。
“這麼急著離開,是想要去見你的情夫?”
‘別急,我把他帶來了,就是不知道他在看見你這副醜樣後,還願不願意要你。”
5.
一隻遍體鱗傷的仙獸-紅狐被扔到我麵前。
它睜大眼睛,虛弱地看向我:
“娘,若兒沒用,還是被爹爹找到了...”
頭頂仿若一道驚雷劈下。
當年應不染曆劫結束,剖了兒子的脊骨為尋音做釵。
卻在臨走時,遺留了一絲兒子的魂魄。
我被應不染帶上仙界時,兒子的魂魄藏在我的心口處,跟我一同上了仙界。
等我察覺時,兒子的魂魄已經附在了一隻紅狐身上。
我驚慌失措,找遍各種方法想要讓兒子的魂魄回到凡間,重新投胎轉世。
卻都被兒子拒絕。
“若兒不願意讓娘親一個人在仙界受苦,若兒要陪在娘親身邊。”
兒子粗糙濕熱的舌頭舔去我眼角淚水:
“若兒附身在仙獸身上,就可以修煉了!”
“等若兒修煉出人身,位列仙班,就由我來保護娘親,不讓爹爹再傷害娘親!”
記憶中壯誌滿懷的少年音還回蕩在耳邊。
現在卻隻剩下一陣陣低聲哀鳴。
應不染一腳踩上兒子的身體,冷笑:
“你們之間的癖好真怪,居然讓自己的情夫管自己叫娘,讓人惡心。”
他用力碾了碾:
“真沒想到你會自甘墮落到和一隻畜生在一起,還偷竊我的仙丹幫助他修煉。”
“要不是我及時發現,就該讓這畜生修出人形了。”
我再也克製不住情緒,匍匐在地上,不斷磕頭。
哀求:
“求你放過它,我和紅狐之間什麼也沒有!”
“我哪裏也不去了!我留在你身邊做你的灑掃侍女!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一跪一磕頭,求到他腳下:
“求求你,不要殺他,要殺就殺我吧!”
應不染玩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嗤笑:
“我怎麼舍得殺你?”
“我的孩子還在你肚子裏沒有出生,當然是要殺這隻畜生了。”
說完,應不染踹開我,手中匕首猛然插進兒子心口。
一聲絕望的哀鳴響起,溫熱的血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呆坐在地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猛然抽幹。
兒子掙紮著爬到我身邊,仰頭,舔去我眼角的淚水:
“娘親,不要哭...”
懷中兒子的屍體逐漸冰冷,我的心也隨之徹底死去。
我抬頭,雙目猙獰地盯著應不染:
“應不染,我恨你!”
我癲狂地笑起來:
“我的孩子死了,你和尋音的孩子也別想活!”
應不染不以為然。
他嫌棄地用我的衣服擦幹手上血跡,淡漠道:
“你瘋了。”
他眸光暗了暗,盯著我呆滯麻木的臉。
補充道:
“把她關進狗籠,好好看住她,在生下仙胎前,不準她出事。”
我和兒子的屍體被一同鎖進狗籠。
侍女們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怪物:
“不染太子真是好心,居然能容忍這個賤人撒潑挑釁到現在,換做是其他人,早被丟下誅仙台八百回了。”
“哼,不染太子再護著她有什麼用?尋音聖女對她可是厭惡至極。”
“等她生下仙胎的那日,就是尋音聖女要她命的時候。”
我無所謂笑笑。
不用等到尋音對我動手。
我的壽命隻剩下最後一天,我馬上就要死了。
腹中的仙胎們,也再也沒有出生的機會。
6.
時間的流逝變得格外漫長。
我蜷縮在狗籠角落,煎熬一夜。
感受體內生命的逐漸流逝的痛感。
仙胎們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死亡。
它們瘋狂地汲取我的血肉,在腹中橫衝直撞,想要衝破束縛出世。
侍女們注意到了仙胎們的異常。
“不染太子!林蓁腹中的仙胎出事了!”
應不染聽著屋外的慘叫聲。
他沒有起身,隻擺了擺手:
“林蓁懷子向來隻懷三日,三日之期已到。”
“今日就是她生子之日。”
尋音也笑著附和:
“是啊,女人生孩子不都這樣嗎?”
她地貼上應不染的心口,竊喜道:
“還好不染你為我找了林蓁借肚生子,否則今日生子受難的人就該是我了。”
尋音佯裝害怕地拍了拍胸口:
“希望林蓁能順利生下我們的孩子,不要難產。”
“否則我們就隻能舍棄她,保全我和你的孩子了。”
應不染神色微變,心下莫名咯噔。
浮躁的情緒在心底越演越烈,讓他不安。
沉吟半晌後,他披衣起身:
“尋音你在這等著,我去看看。”
侍女們步履匆匆,帶應不染走到狗籠前。
卻在看見我後,神色淩然一僵,頓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