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沁甜再次找上那個道士,告訴他自己要回去。
道士渾濁的眼珠轉了轉,掐著枯瘦的手指算了半晌:"姑娘來時,可是借著隕石碎片之力?"
見孟沁甜點頭,他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一個月後南疆進貢,會送來同樣的隕石碎片。屆時老道可助姑娘重返來處。"
孟沁甜忽然笑了,一個月而已,她等得起。既然他們愛演戲,那她就陪他們把這最後一出戲唱完。
"好。"她輕輕拂去衣袖上的灰塵,重新挽好散亂的發髻,"那就再演一個月的'好妹妹'。"
孟沁甜站在銅鏡前,指尖輕輕撫過衣襟上繁複的繡紋。
這是嫡女才能穿的雲錦緞,海棠紅的底色襯得她膚如凝脂,可此刻,這身華服卻像一副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小姐,該去學堂了。”丫鬟低聲催促,眼神卻飄向門外。
孟依蘭正怯生生地站著,一身素淨的藕荷色襦裙,發間隻簪了支木釵,與孟沁甜的明豔奪目形成鮮明對比。
“走吧。”孟沁甜冷笑一聲,抬腳跨出門檻。
大哥昨日的話猶在耳邊:“帶依蘭一起去,別讓人說我們侯府苛待庶女。”
而二哥更是不耐煩地補了一句:“你一個現代人,難道還計較這些虛禮?”
世家小姐們的馬車從她身旁經過,簾子掀起一角,露出幾張譏諷的臉。
“喲,這不是跳水‘勾引’人的孟大小姐嗎?”
哄笑聲中,孟沁甜攥緊了袖口。
孟依蘭瑟縮著跟在她身後,像隻受驚的兔子,可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一直到學堂,夫子捋著胡須,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突然厲聲道:“庶女也配與嫡女同席?滾去後麵!”
孟依蘭瞬間紅了眼眶,跪地叩首:“夫子恕罪!依蘭第一次來學堂,不知道學堂的規矩......”
滿堂嘩然,所有視線都釘在孟沁甜身上,仿佛她才是那個縱容庶妹僭越的罪人。
夫子的目光也移在她的身上。
“跪下!”夫子指著院中的鵝卵石地,“身為嫡女不知檢點,今日便讓你長長記性!”
鵝卵石顆顆如刀,棱角尖銳地硌進皮肉。
孟沁甜咬緊牙關,膝蓋狠狠壓下去的一瞬,劇痛如電流般竄上脊背,眼前瞬間發黑。她死死攥住裙角,指節泛白,喉嚨裏溢出一聲悶哼,卻硬是沒讓眼淚掉下來。
烈日當空,孟沁甜雙膝抵在尖銳的石子上,冷汗浸透後背。
“姐姐,喝口水吧......”
“裝什麼好心?”孟沁甜抬頭,目光如冰,“那日 你故意落水時,怎麼沒想過我會跪在這裏?”孟依蘭臉色煞白,突然捂著心口踉蹌後退——
“孟沁甜!”鐘俊恒不知何時出現,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孟依蘭,眼中滿是厭惡,“她隻是想幫你,你何必咄咄逼人?”
“幫我?”孟沁甜低低地笑了,“鐘俊恒,你不如問問她,那日落水時,她可曾可憐過我半分?”
鐘俊恒臉色一沉:“夠了!依蘭心地純善,豈會像你這般算計?”
純善?孟沁甜幾乎要笑出聲。
她看著孟依蘭縮在鐘俊恒懷裏,睫毛輕顫,淚珠要落不落,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多可笑啊,真正跪在碎石上流血的人是她,可被指責“惡毒”的也是她。
“鐘俊恒,”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當年你說恐高,卻為我學開直升機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天,你會為了另一個女人,逼我跪碎骨頭?”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扶住孟依蘭的手下意識鬆了鬆。
但下一秒,孟依蘭“虛弱”地咳嗽起來,他立刻收回目光,將人護得更緊:“舊事重提,有意思嗎?”
一直到終於下學,大哥見他的第一句話便是,“把嫡女服飾讓給依蘭。”
二哥冷著臉丟下一句,“三日後國公府宴請,她需要體麵。”
孟沁甜不可置信地抬頭:“憑什麼?”
“就憑她因你壞了名聲!”二哥語氣譏誚,“你跪幾個時辰就委屈了?依蘭若被唾沫星子淹死,你就是殺人凶手!”
孟沁甜突然大笑出聲,一把抓起榻上的華服,金線刺繡在燭火下晃出刺目的光。“好一個殺人凶手......”話音未落,“嘶啦”一聲,衣裳在她手中裂成兩半!
“孟沁甜!”大哥暴怒,一掌摑在她臉上。
火辣辣的痛感中,她聽見鐘俊恒冰冷的聲音:“你以前不是最討厭階級歧視嗎?現在怎麼成了加害者?”
血絲從唇角溢下,孟沁甜卻笑了。
“是啊......”她擦掉血跡,看向眼前這群熟悉又陌生的人,“所以我寧願撕了這吃人的‘尊卑’,也不願和你們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