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爹娘丟在鄉下十六年。
被他們找回後,娘親得了不治的肺癆,爹爹跛著腳在碼頭扛沙包,就連妹妹也早早進入青樓賣唱。
為了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我做了人人厭惡的背屍人。
可等我終於攢夠給娘親治肺癆的錢,小心翼翼揣著要飯得來的饅頭回到家,卻撞見知府對爹爹點頭哈腰。
“王爺,大小姐已經攢夠三百兩銀子,我們還要繼續騙她麼?”
不等爹爹開口,沈知夏就撲倒娘親懷裏,哭訴:
“爹爹,姐姐肯定會欺負我,我不想讓她回來。”
“再說她天天背死人,身上總有一股臭味,太晦氣了,要是耽誤我嫁給太子殿下可怎麼辦?”
就連娘親也無奈的開口,“是啊夫君,這孩子貪戀權貴,要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肯定會惹出禍事。”
爹爹無奈的摸了摸沈知夏的頭。
“好吧,那就聽你們的,等婚期過了再說吧。”
簾外雨幕沉沉,懷中油紙包裹的饅頭硌得我生疼。
下一瞬,太子小廝找來。
“沈姑娘,殿下三日後即可回京。”
“殿下吩咐過,隻要有人傷害姑娘,格殺勿論。”
耳畔傳來小廝的聲音,我卻好像什麼都聽不見。
隻是咬著牙看麵前的一家人。
看娘親寵溺往沈知夏懷裏塞了個湯婆子,又端起碗疼愛的喂她喝湯。
小廝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姑娘認識王爺?他是跟隨先帝打江山的赫赫功臣。”
“滿京城的貴婦人都羨慕王妃娘娘,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聽說他們的女兒一出生,王爺就為她請來了郡主的封號。”
“他曾揚言,有沈知夏一個女兒,他什麼都可以舍棄。”
小廝這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剜著我的心臟。
我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內心卑微的期待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告訴我,我被騙了。
娘親沒有得肺癆,沈知夏也沒有流落青樓,甚至爹爹還是權傾朝野的王爺。
意識到這些,我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
十六歲前我被養在鄉下莊子裏,村子裏的孩子都笑話我是沒爹沒娘的野種。
他們打殺唯一陪伴我的小狗,將我扔到泥潭裏,看我多久可以沉下去。
可我沒掉過一滴眼淚,我固執的相信,世界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爹娘。
那時我還以為他們辛苦,所以不舍得把我帶在身邊。
其實隻是因為,他們不愛我罷了。
“你去告訴殿下,三日後來這裏接我。”
小廝領命而去,我轉身跑進大雨裏,可是我敲了半天的門也沒有人來開。
我隻能扒著門縫,看娘親一臉慈愛的給沈知夏梳著發髻。
沈知夏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門外,臉上掛著得意洋洋的笑,“娘親,好像姐姐回來了,在敲門呢?”
頓時娘親臉上就浮現出一抹不耐煩,她扯著嗓子衝門外喊,“敲什麼敲!報喪呢?晦氣東西!”
說完就攬著沈知夏轉身回了屋裏。
傾盆的大雨不僅澆透了我的身,更讓我從頭涼到腳。
從小娘親就厭惡我,我曾傻乎乎的以為是肺癆病讓她性情古怪。
所以我豁出命去戰場背屍,隻為了能早日湊夠錢給她治病。
可在她的眼裏,我連沈知夏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爹爹趕來開門時,他猛地推開門,我受力不穩,向後重重的跌去。
饅頭從懷中滾出來,被爹一腳踩住。
他不知道,這饅頭是我乞討來的,一路上我舍不得吃,隻敢聞聞味道。
“怎麼弄成這樣就回來了?臟死了!”
衣服上的水在地上聚成一灘,我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娘親“砰”的一聲摔了手裏的東西。
爹爹扯了她一把。
“說什麼呢,孩子回來是好事,先吃點東西。”
娘親轉頭從廚房裏端出來幾個糙米饅頭。
“家裏沒錢,隻有這個。”
桌子上放著的小壇子裏還騰騰的冒著熱氣,佛跳牆的香味充斥在鼻尖,破碗裏的饅頭又硬又剌嗓子。
可我顧不得許多,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這樣子讓爹娘都有些傻眼,他們不知道為了回來送錢,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了。
吃過飯,爹爹衝娘親使了個眼色,她立刻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清槐,你娘親這病拖不得,你先把賺的二百兩銀子拿出來吧,早些給你娘看病,我們一家人也好團圓。”
我費力地咽下嘴裏的硬饅頭,淡淡開口:
“沒錢了,上次遇到山匪,都被他們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