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喬媽半眯著眼睛，接口道：“是很奇怪。”

明明說是個家徒四壁的單身漢，可這庭院廂房倒一點兒也不像是個窮的，反而很像是榮氏先前的對外說辭，富農之家。或者更甚。

榮氏不可能會為小姐找這樣好的人家，除非......榮氏根本不知道姑爺的情況。嗬！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喬媽心裏想著，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為著榮氏的失策諷笑，也為著小姐的好運高興。隻要姑爺如她打聽到的那樣好相處，小姐這輩子便不會難過了。

玉兒自是不知喬媽心裏的這些彎彎繞繞，若是知道了恐怕又得沉思個半天才能將腦袋裏打的結給解開。

“就是啊，姑爺他一時半會兒又沒有辦法回到新房，幹嘛把我們都趕了出來？他自己在前麵好吃好喝的，小姐就隻能餓著肚子。”瞧瞧這語氣，頗為怨懟。

“是呢，玉兒，你且寬心好了，小姐不會讓自己餓著的。”

玉兒見喬媽這老神在在的模樣，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喬媽你怎麼那麼放心呢，小姐這怎麼說都是頭一回出嫁，哪裏會有什麼法子弄些吃的，還不是隻有挨餓的份兒嘛。”

喬媽聞言，思考了會兒也覺得有禮，雖然小姐平時很有主意，可畢竟大姑娘上轎是頭一回，到了陌生的環境裏畢竟不熟悉，尋常人家的女兒即使餓了也隻有生生忍著。小姐從小身子弱，這要是餓出個好歹就不好了。

心裏想著，喬媽正要出門去看看小姐，卻聽得前堂的婚延喧嘩聲漸漸沉寂下來。

姑爺孤身一人居住，這些上門慶賀的都是鄉裏鄉親們，招待的也隻有姑爺一人而已，人們酒足飯飽了自然該告辭了，這樣看來，姑爺也要回房了。

畢竟是洞房花燭夜，自己去了反而不妥。反正有姑爺呢，小姐餓狠了自然有辦法的。

喬媽自我安慰了一會兒，也不再理會還在來來回回焦躁走動的玉兒，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明天還有好些事情要做呢，她要養好了精神才是。

......

雲秋側耳仔細聽了聽四周，發覺沒什麼異常，天色尚早，想是這場酒延還要過幾個時辰才會結束，她的新婚夫君現在不會回來。於是放心的稍稍撩開喜帕的一角，好奇的打量起新房。

紅燭、秤杆、喜被、羅帳還有到處掛著的紅綢，滿眼全是喜慶的紅色。

雲秋看了看身周圍繞的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暗道他一個大男人獨居，可這成親禮倒是辦的有模有樣。成親該有的東西竟然一樣不少，甚至還更有老傳承的滋味。

睡吧，反正到了地方還要拜堂成親，那時候她可就沒的睡了。

心裏這樣想著，雲秋的神經鬆懈下來，隨著顛簸陷入半夢半醒間。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中忽然感到花轎一震，而後像是落了地，穩穩當當的，不再搖晃了。

誒？怎麼停下了，莫非已經到了嗎？

正要掀簾看看外麵的情況，卻聽得幾個陌生的男聲響起：“這位公子，我們哥幾個這次就送到這裏了，剩下的路不好走，你們就走著回去吧。”停頓了一下，這男聲又接著響起：“大小姐......哦，不，現在該叫新娘子了，請下轎吧。”

出口的話好似恭謹非常，說話的語氣卻是實實在在的不客氣，仿佛轎子裏坐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肯定又是榮氏找來的轎夫，真是，沒個消停......

“這怎麼行，今天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還沒拜堂之前是不可以沾到土地的，這不吉利，你們......你們......欺人太甚！......混賬！”

這聲音尖翠而氣急敗壞，那些罵人的話估計也是勉強搜刮出來的。可真是難為玉兒了，別看她性子直接，平日裏很會嘮叨，小管家婆似的，可從小到大她都是個嘴笨的，罵人的話更是一竅不通。有時候實在爭不過就會哭鼻子抹淚，讓人哭笑不得。

雲秋揚起嘴角，因為那幾個轎夫的無禮心裏生出的無奈隨之消散了許多。

“這位爺，你快讓新娘子下來吧，我們哥幾個還要趕路，今日還想趕回家裏呢。”先前的那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看樣子他完全忽略了玉兒的話。

殊不知這些都是村裏的熱心大娘們操辦的，本來她們還想著親自迎著喜娘花果撒帳並安床坐帳。被夜笛一句他老家沒有這個禮節給打發了。他怕若是不攆她們，這些個大娘媳婦們順帶著也會把洞房給鬧了。那可就讓人吃不消了。

自然，這些事情雲秋是不得而知的。

此刻她沒了打量的興致，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麵前的糕點上。

要不要吃呢？雲秋開始左右為難起來。

這些糕點嬌小玲瓏的，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的樣子，這可是苦了她這個本就饑腸轆轆的人。今日因為路途遙遠，時間便趕得有些緊，按理說新娘子在成親當天是不可以吃東西的，她還好些，有個愛操心的丫鬟，早早的就偷偷賽了些糕點給她，好歹稍微填了下肚子。可是那都是早晨的事情了，現如今過了有大半天，那些糕點起到的作用早已不見分毫。她現在眼裏隻有那盤子裏擺的整齊的糕點。

好餓啊......

“餓嗎？”

“當然餓了，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雲秋反射性的接口道。

誒？誰？難道......

掀起的紅蓋頭一角還沒放下，雲秋從露出的縫隙中快速的瞥了一眼麵前的人，因為角度問題，雲秋隻看得到那人大紅的喜服前襟臉上便迅速布滿嬌俏的紅暈。

是他。那麼快就結束了酒延嗎？

仿佛是知道她心裏所想的話，男人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麼，稍等。”

話音剛落，雲秋便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而後便覺麵前的暗紅變作亮紅。突如其來的光亮很是刺眼，雲秋反射性的眯起眼睛。再睜眼時，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大紅喜服，她真的會尖叫一聲，先把這男人趕出去再說。

這就是她的夫君，那個被稱為窮鬼農夫的男人？這......不太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