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這天,躺在重症監護室的我與家裏的貓互換了身體。
我看著久違的家,激動得四處溜達。
車禍昏迷三個月,家裏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化。
就連書房裏筆擺放的位置都是按照我以前的習慣。
直到我看見老婆新買的沐浴露,是丁香味道的。
我有些疑惑,老婆一向隻喜歡用茉莉香味的。
我好多次問她要不要試試別的味道,她都不願意。
現在怎麼變了?
突然間我想到幾天前老婆和男助理一起去看我。
昏迷中我聞到兩人身上有一模一樣的丁香味。
我心瞬間一沉。
原來她在病床前說的那些承諾都是假的。
......
1.
我環顧著四周,想要再看看有什麼其他反常。
我和季晴結婚五年,她連和異性出去吃飯都要和我報備。
或許沐浴露隻是一個誤會呢?
我躍上洗手台,爪子無意中碰倒了漱口杯。
杯子裏,除了季晴常用的那支粉色牙刷,還有一支藍色的。
我一向不喜歡藍色,季晴是知道的,所以絕對不會是給我準備的。
想到這,我眼神不自覺變暗。
我又走進臥室,跳到床上掀起枕頭。
枕頭下有一個盒子。
那裏麵放著的,是我送她的第一條手鏈,不算名貴。
但她當時捧著盒子,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星。
說這是我送她的第一件禮物,意義非凡。
後來有一次差點意外丟失,她嚇得臉色發白。
找回來後便再也不戴了,鄭重其事地把它收在這個盒子裏。
放在枕頭下,說這樣再也不會丟了。
我心落定一些,看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用鼻尖頂開盒蓋,卻呆立在原地。
裏麵是一條新的手鏈,手鏈吊墜上還刻著縮寫--LZ。
LZ,林舟,是季晴助理的名字。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大腦一片空白。
恍惚間,我透過縫隙看見床底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弱地反了一下光。
我跳下床,鑽進床底。
一眼看見被灰塵覆蓋下的,斷成幾截的手鏈。
我頓時感覺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這一刻我確定,承諾對我不離不棄的妻子終究是背叛了我。
她的身邊已經有了替代我的人。
我看著那截斷鏈,愣神了許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都似乎暗淡了幾分。
在貓的身體裏,我甚至不知道怎麼落淚,情緒無處宣泄。
終於,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緩緩升起。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離婚吧。
就當是報答她對我昏迷期間的照顧,我給她自由。
玄關處傳來了鑰匙轉動鎖孔的清脆聲響。
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更何況是與我相伴五年的妻子。
昏迷這麼久隻能聽到她的聲音。
如今能親眼看見她,心底竟可悲地冒出一絲激動和期待。
我跑到門口,尾巴不自覺地高高翹起。
門開的那一刻,我的眸光驟然緊縮。
2.
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擦得鋥亮的男士皮鞋。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貓的豎瞳緊縮成一條細線。
視線艱難上移,是筆挺的西裝褲,然後......是十指緊扣的手。
我的妻子季晴,正被她的男助理林舟緊緊攬在懷裏。
本以為她從醫院出來會滿臉憔悴,可此刻的她臉頰緋紅。
眼角眉梢還帶著未曾褪去的、我許久未曾見過的嬌羞笑意。
剛一進門,林舟就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季晴的嘴角。
“喵——!!!”
看見這一幕,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我全身的毛炸開。
像一支離弦的箭,猛地撲向那雙緊緊交握的手!
鋒利的爪子狠狠撓過林舟的手背。
“嘶!”
林舟吃痛,猛地甩手。
看見手背上迅速浮現的血痕,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這死貓發什麼瘋!”
“早就說畜生這種東西,養不熟的。”
他抬腳就要踹向我。
“別!”
季晴驚呼一聲,將他攔住,皺著眉說:
“可能是最近我陪它的時間少了,有點激動吧。”
“你快去用清水衝一下,我去拿醫藥箱。”
她語氣裏的那點敷衍和急切,更像是因為心疼林舟受傷。
林舟罵罵咧咧地走向洗手間。
她低頭看向我,眼底帶著一絲不悅和警告,然後轉頭去找醫藥箱。
不知是貓的本能還是我不自覺的反應,我跟在季晴後邊。
可她隻是快速拿出碘伏和棉簽,看都沒看我,徑直走向洗手間。
洗手間的門沒有關嚴。
透過門縫,我看見季晴正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眼神裏滿是心疼。
“疼不疼?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它今天怎麼了......”
看著她心疼林舟的樣子,我心上像被刀劃過一般。
我陷入昏迷以後,醫生說我醒來的可能很小。
爸爸不想耽誤季晴,說會代替我簽離婚協議。
季晴卻絲毫沒有猶豫就拒絕了:
“我這輩子,隻會有路晨一個愛人。”
可短短三個月,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林舟另一隻手環上了季晴的腰,將她拉近。
唇若有若無的觸過她的臉:
“這貓傷了我,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季晴嬌嗔地推了他一下:
“你又不正經了。”
林舟壞笑著,低頭湊近她的耳朵,壓低了聲音:
“你答應我的......今天,什麼都聽我的。”
季晴紅著臉,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
林舟立刻低頭吻上了她的唇,季晴整個人癱軟在他懷裏。
我僵在原地,四肢像是被冰封住。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喵......嗚......”
我發出一聲微弱的、破碎的嗚咽。
腦海裏閃過當初她哭著在我病床前說的話:
“路晨,我會一直等你醒來。”
原來,她所有的堅守,早已為別人土崩瓦解。
原來,不離不棄的承諾,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欺騙。
3.
我按下家裏攝像頭的開關鍵,然後蜷縮在客廳角落的陰影裏。
聽著那些曖昧的聲音,殘存的期待和愛意一點點散去。
季晴拿著醫藥箱出來時,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紅暈。
她瞥了我一眼,眉宇間有一些煩躁:
“真是的,好端端的撓人幹嘛?”
她走過來用手指用力點了一下我的腦門:
“壞貓!以後不許這樣了,聽到沒有?”
想到她和林舟剛才做的事,我胃裏一陣翻攪。
我偏過頭,走到一邊,躲開她的觸碰。
這個細微的抗拒動作似乎激怒了她。
季晴皺起眉:
“喲,還鬧脾氣?”
“抓傷了人還有理了?今晚沒你的罐頭了!”
林舟從洗手間出來,手背上貼著創可貼,臉色依舊不善。
他睨了我一眼,對季晴說:
“這貓野性難馴,留著也是禍害。”
“萬一哪天再傷到你怎麼辦?要不送走吧?”
我渾身一僵。
貓是我當初和季晴一起領養的。
她一句喜歡,我不顧自己過敏就同意了。
後來我幾次因為過敏被送到醫院,季晴眼睛都哭紅了。
她想把貓送走,我看出她眼底的不舍,還是將它留了下來。
後來我漸漸克服了過敏,笑著哄她:
“經曆了這麼多,這下誰都不能把咱們三個分開了。”
季晴靠在我懷裏:
“嗯,誰都不能。”
可現在她臉上掠過一絲猶豫:
“這......它以前很乖的,這次隻是個意外......”
林舟攬住她的腰: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晴晴,晨哥醒不來了,現在我們才是一起的。”
“我知道這是你和晨哥一起養的,你對它有感情。”
“可是看著你身邊到處都是晨哥的痕跡,我也會嫉妒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委屈,季晴神色複雜:
“再說吧。”
她還是不忍心將貓送走。
我垂下眼,可有什麼用呢,她猶豫的那一瞬就足夠讓我失望。
聽見季晴的回答,他雙拳不自覺緊握。
突然他看見桌子上放著我曾經的珠寶設計手稿,眼底閃過興奮和算計。
他看向季晴:
“季晴,晨哥醒不來了,但是他的稿子不能浪費。”
“我正好想參加一個設計大賽,能不能用一下晨哥的設計。”
“這樣他的心血也不會白費,而我也能有機會被看到。”
我心一驚,死死盯著季晴。
那份設計稿是我所有的心血,也是我媽的遺願。
她當時病重無法再拿起筆,囑咐我一定幫她完成。
為了能讓她在離開前看到,整整一個月我不眠不休才完成。
可終究是晚了一步,當我拿著稿子去找她時,她已經去世了。
而這成為了我最大的遺憾。
我懊悔自己為什麼不能快一點,為什麼不讓她安心離開。
那是我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而季晴一直陪在我身邊,承受著我所有的壞情緒。
她知道這份設計稿對我的重要。
可此時的她,看著那份設計稿,沉默了很久。
她越沉默,我的心就越冷。
終於她開口:
“拿去吧。”
我的情緒與理智徹底瓦解。
她明知道我有多在乎這件事,卻如此輕易的就把我的心血給了林舟。
看見林舟得意的拿起設計稿,我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一個飛身就撲了上去。
4.
下一秒,我被林舟狠狠掐住脖子。
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我頸部的皮毛,窒息感瞬間襲來。
我徒勞地掙紮,四肢亂蹬,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痛苦聲響。
季晴驚呼:
“林舟!你幹什麼!快放開它!”
林舟麵目猙獰的說道:
“晴晴,我就說它是個禍害,現在還想毀壞稿子!”
他邊說邊加重力道:
“必須給它點教訓!”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肺部的空氣被一點點榨幹。
絕望中,我看到季晴衝上來。
不是第一時間來掰開林舟的手救我。
而是先去搶救被我的爪子劃到一角、飄落在地的設計稿。
她小心翼翼地將稿子撫平,檢查是否有破損。
直到確認稿子無恙,才騰出手來,用力去拉林舟的胳膊。
“林舟,稿子沒事,不會影響你參賽的。”
原來她既不是擔心貓,也不是擔心我的設計。
她在意的隻有林舟的比賽。
季晴這才注意到快昏過去的我。
“你快鬆手!它快不行了!”
林舟冷哼一聲,像扔垃圾一樣將我狠狠丟在地上。
我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喉嚨和胸腔火辣辣地疼。
林舟將季晴攬在懷裏,故作體貼的說道:
“晴晴,它今天能撓我,明天就能傷你,真的不能留了。”
“我都是為你著想的。”
季晴看著蜷縮在地上痛苦喘息的我,眼神劇烈掙紮。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別開臉不再看我,聲音冷硬:
“你說得對,是留不得了。”
這句話,如同最終判決,將我徹底打入地獄。
她轉身拿出手機:
“我這就聯係寵物收容站,明天一早就讓他們來把它接走。”
“明天?”
林舟顯然不滿意這個結果。
但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他勉強壓下不耐。
“也好,就讓它在這屋裏最後待一晚,明天一早,立刻送走。”
季晴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季晴之間所有的牽絆都徹底斷了。
季晴起身:
“防止它再傷人,我先把它關陽台去,讓它冷靜冷靜。”
我被季晴拎起來,扔進了冰冷的陽台。
我在陽台上凍得瑟瑟發抖,脖子還在隱隱作痛,呼吸間帶著血腥氣。
身體很冷,但心更冷。
看著屋內兩人交纏的身影,我癱倒在地,恨意與絕望不斷交織。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中元節子時交替之時。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
重症監護室裏,我的生命體征正在急劇變化!
劇烈的震蕩感過後,我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貓爪和低矮的視角,而是醫院蒼白的天花板。
耳邊是心電監護儀規律而有力的“滴滴”聲。
不僅和貓換回了身體,我還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我緩緩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機。
給我的律師把家裏的監控視頻傳了過去,又發了消息:
“馬上起草一份我和季晴的離婚協議書,我要告她婚內出軌。”
“還有,林舟涉嫌盜用我的設計,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我看著窗外漆黑一片。
季晴,林舟,不知道天亮以後你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快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