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正平下午沒課，從招待所出來，他向學校申請了半天假，帶著陳河去找了他那位近兩年都沒有聯係過的表姐夫。

昌平紡織廠筒子樓內。

陳河如願見到了李正平的表姐夫，李普。

李普比李正平大幾歲，但現在李正平的人生跌入穀底，意誌消沉，李普看起來比他要年輕的多，且精神抖擻，紅光滿麵，身上厚實保暖的深灰格子毛呢外套極為高檔。

李普家現在住的是紡織廠給分的房子，一室不到三十平的麵積，中間用牆隔開，裏麵是臥室，外麵是客廳，雖然小了點，但家具擺件樣樣都不便宜，還有整個昌平縣都找不出幾台的21寸黑白電視。

李正平表姐蔣芳是紡織廠的女工，李普的繼父是紡織廠副廠長，蔣芳婚後一年，年紀輕輕就從工人轉到了幹部編製。

李普現在在北城研究院工作，夫妻倆一直處於異地狀態，快到年末，李普向院裏請了三個月的長假，等到過完年，準備帶隊去南方搞研究工作。

這就是為什麼陳河路途迢迢也要找到李正平做中間人的原因。

“姐夫，這是我之前的學生陳河，現在還在農村插隊。”李正平有些抹不開麵子，窩窩囊囊的說完話，臉都紅了半片。

李正平原先和李普聯係比較密切，李正平家裏雖然已經被洗清了，但後來因為李正平的個人原因，還是被擼了，從北城高級教師到縣城小學教書，即使沒被一擼到底，也不能說明他一點問題沒有。

時局如此，李普隻能選擇明哲保身，畢竟他在研究院工作，李正平現在是黑墨，輕輕碰一下，都要被染色。

李正平今天貿然前來，他不止不高興，還膽戰心驚。

因為陳河他也認識，當年李正平最得意的門生，後被弄去下鄉插隊，雖然和李正平一樣家裏也被洗清了但也是危險！危險！危險！

“陳河，早有耳聞，聽說你家裏已經給重新分配工作，雖然日子比不得從前，但好在安穩了，你怎麼還從鄉下插隊啊，沒準備回城？”李普表麵客氣道。

“我在農村安家了。”陳河微笑回應。

李普倒是有些震驚，“我還以為你是多清高的人，沒想到也貪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了，農村媳婦兒美吧，要不然以你的個性，結了婚也得選擇離婚回城。”

李普話裏有些譏諷，以前他在李正平和陳河這種自視清高的人眼裏就是滿身銅臭的俗人，現在輪到這些高雅之士挨餓受凍，沒想到能變得比自己還俗。

這些話李正平聽著都有點刺耳，他原本以為陳河會生氣，可誰知道，陳河鎮定自若，絲毫沒有收到李普的影響，反而是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來由。

“李哥，我現在人生已經到穀底了，哪還有清高的資本。”陳河先放低了姿態，“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在你手裏討點生活。”

李普笑了笑，“我兒子還小，況且我可沒錢雇什麼家庭教師，你那個農村媳婦兒要是願意來當保姆還行。”

“我媳婦兒雖然是農村人，但我活著隻要有一口氣，也絕不會讓我媳婦兒去伺候人。”陳河臉子有些冷了。

自己大老爺們皮厚，賺錢讓人嘟囔不打緊，但想用話作踐自己媳婦兒，那絕不行。

“李哥，伸手不打笑臉，況且我來是能給你創造利益的。”

“你？”李普撇嘴嘲諷一笑，“能給我創造什麼利益？”

李正平看了陳河一眼後，繼續悶悶的不吱聲。

“當然是現在最讓你焦頭爛額的事情。”陳河說的很平淡，但身上的氣勢卻有一股早就掌控全局的感覺。

聽著這番話，李普的嘴角不自覺的抽動幾下，心裏有點捉摸不透陳河。

他眼神的光都聚到了陳河的身上，上下打量，“我聽不懂你意思。”

“半年前，你就收到了你上級的確切通知，你目前所帶隊研究的專項計劃將在年後進行，為了保證這項計劃的順利展開，你必須要帶去去南方，因為目前南方的技術要比我們這先進的多，人才也多。”

“你們院裏隻所以這次給你這麼長時間的年假，就是要你年後馬不停蹄的趕往南方，可能兩三年都回不來。”

“南方那邊的研究院為了穩定這次和你們院的合作，給你們院發了不少國外新公開的資料，但你根本搞不定外語，甚至請教了不少外語的教授，可他們對那些專業術語根本不通，翻譯出來的東西也是驢唇不對馬嘴。”

“你們院裏本想借助這些國外的資料，來攻克你們手裏的這項研究，但現在就卡在這些資料上。”

“年後你就要帶隊去南方了，現在連最基本的資料還無法準確的翻譯出來......”

李普一臉震驚的看著陳河，這些事情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他看了一眼李正平後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這個愚蠢的家夥告訴的。

因為這件事情就隻有他和研究院的幾個領導知道。

確實也正如陳河所言，這是他眼前最難攻克的問題。

年後出發南方，可現在連最基本的參考資料都沒有翻譯出來。

現在自己隊裏的那些學生各個信心滿滿，堅信自己能順利完成這項研究，做出貢獻，要是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怕是會讓他們的信心驟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能搞定那些鳥語？”李普皺眉問道。

“沒錯，但是我收費可是不便宜的。”陳河道。

李普發出了一陣冷笑。

“簡直離譜！”

“北城大學的外語教授都搞不定，你能？”李普壓根沒信，“你別在這跟我閑扯淡，先審視審視你現在的身份，再來和我談論價值。”

“李正平，以後這樣瘋子少帶來我麵前！”

“不是......姐夫......阿河說不定真有這個能力。”李正平麵露難色。

“說不定？”李普一臉無語，“你讓我拿全研究院和他這個娶了農村媳婦兒的下鄉青年玩啊！”

“絕不可能！”

“李正平，我知道你墮落了，但我沒想到你墮落到了連這種瞎話都相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