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晚上真的很冷,冷得我渾身都像被凍住了。
腳上、褲腿上已經沒有屎了。
隻剩下些水衝不掉的印子。
爸爸站在院內,溫暖的風從他身後屋內吹過來。
毛毛也跑出來看熱鬧。
“爸爸,我不臭了。”我的小腿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幾乎要站不住了。
爸爸緩緩走到我不遠處,拉住被水濺到正在我周圍撒歡的毛毛。
“記住了,咱們家不能進臟東西。”
我看了眼毛毛沾上泥的爪子,乖巧點頭,“嗯,子彥會乖乖聽話。”
隻有乖乖聽話,爸爸才會去幼兒園接我。
我就不用獨自穿過那條可怕的巷子了。
爸爸拎著毛毛回屋子去了。
我想問:爸爸,我可以回去了嗎?
爸爸卻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客廳裏大哥和二姐正坐在沙發上打遊戲,熱的卷起了袖子,壁爐在他們身後燒得正旺。
管家在大哥的催促聲中關上了大門。
寒意順著濕透的褲腿刺進身體。
他們的身影在溫暖的昏黃裏晃動。
爸爸把果盤放在姐姐手邊,又拿起一塊西瓜遞給哥哥。
嬉笑聲透過門縫傳出來。
這大概就是家吧,是家人該有的樣子。
我以為隻有我聽話,也可以像哥哥姐姐一樣被爸爸疼愛。
可是我還是被關在了門外。
等待著有人能想起我,讓我進去。
可是,我好想哭。
我癟著嘴,紅了眼睛,卻咽不下去那股委屈。
為什麼幼兒園五歲的小朋友都有有爸爸媽媽來接他們放學?
為什麼我爸爸隻接送哥哥姐姐,從不去接我放學?
我站在原地大哭。
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爸爸說過,男子漢不能老是哭哭唧唧的。
直到眼前突然黑了下去。
粗糙紮人的麻袋讓我眼前瞬間黑了下去。
破麵包車顛簸著,鼻子裏都是油膩膩嗆人的味道,和酸酸的氣味。
麻袋被紮上了口。
我拚命扭動,扒扯袋子想要出來。
我好害怕,透過麻袋破洞,我看見快速遠去的家。
我害怕地哭喊:“爸爸!救我!”
可是爸爸聽不見。
快速移動中的車子,破舊車門被拉動合上,發出哐啷啷的聲音。
我被狠狠踹了出去,撞在車子鐵皮上,“老實點!”
我胸口好疼,好像有什麼斷掉了。
哭都不敢再哭了,因為一哭,胸口裏就像破了氣的風箱。
坐在前麵的另一個聲音興奮地壓低嗓子,“瘦子,瞧見剛那院子沒?絕對有錢!這票幹成了,夠瀟灑半年!”
踹我的那個聲音卻憂心忡忡,“不好說,沒聽說有錢人這麼體罰自家小孩的。”
前麵那個切了聲,“不給錢就撕票,要不就賣去山裏,現在買男孩的可不少!”
撕票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但是爸爸之前叮囑過哥哥姐姐,在外麵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不然就會被拐到山溝溝裏,被人挖心掏腎拿去賣錢。
為什麼我沒有跟人走,在自己家門口也會被拐走?被裝進麻袋裏?
我小小的腦袋想不明白。
卻真的好害怕。
怕得渾身都在發冷。
被冷水衝過的衣服貼在身上,好冷,特別冷。
我瑟縮成一團抱住自己取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的熱。
頭暈暈的,車子又顛簸。
我特別想吐。
我捂住嘴,不行不能吐,吐出來會弄臟好不容易衝幹淨的衣服。
爸爸不喜歡臟東西。
我的小嘴無聲囁嚅,“爸......哥哥......姐姐......”
他們會發現我不見了嗎?
他們會來贖我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猛地刹停,我咕嚕咕嚕滾出去撞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