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晏清猛地跪在林風眠麵前，雙手撐地，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聲音帶著屈辱：“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皇後開恩，不要殺春煙，我願意替他受罰，哪怕是剜眼，我也認了！春煙他是無辜的，求您放過他！”

林風眠坐在鎏金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語氣帶著嘲諷：“本宮仁慈，就不剜你的眼了，你就好好看著，你的好侍從是怎麼死的，也好讓你記住，什麼人該惹，什麼人不該惹。”

沈晏清看著林風眠冷漠的模樣，喉間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在地上，他死死盯著林風眠，眼中滿是恨意，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木杖一次次落在春煙身上。

當第一百杖落下時，春煙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地，徹底沒了氣息。

沈晏清爬到春煙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沒了溫度，春煙的身體已經涼透了，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卻依舊保持著護著沈晏清的姿勢。

春煙的手旁，滾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正是最後一顆沉玉丹，如今已經沾滿了泥土和血跡，再也無法使用。

沈晏清感覺脖子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樣，喘不上氣，他握住春煙冰冷的手，聲音哽咽：“春煙，你說話不算數，你說過，要看著我成家立業，要幫我縫喜服，要送我娶妻，你怎麼能先走了，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四肢百骸湧起密密麻麻的陣痛，他的親人，他的朋友，一個個都離他而去，如今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牽掛了。

隔天，是林風眠的生辰，宮中大擺宴席，熱鬧非凡，而沈晏清，卻把這一天當成了自己的死期。

他坐在鏡前，換上一件鮮紅色的錦袍，那是他成年時父皇賞賜的，一直珍藏著，如今卻成了他的送終衣。

他仔細地梳理好自己的頭發，看著鏡中憔悴卻依舊帶著幾分英氣的自己，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光彩，隻剩下死寂。

此時太和殿內，燈火通明，陸婉清身著明黃色龍袍，牽著林風眠的手坐在主位上，太監用刺耳的聲音宣讀著聖旨：“聖恩賜福，大赦天下，群臣眾賀，普天同慶。”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匆匆闖入殿內，單膝跪地：“陛下！前朝皇子沈晏清獨自一人上了城牆！”

陸婉清眼神閃過錯愕，她立刻起身，帶著禁軍趕往城牆，心中第一次湧起了強烈的不安。

城牆上，沈晏清身著紅衣，獵獵作響，他站在城牆邊，俯瞰著下方的京城，眼中滿是悲涼。

陸婉清帶著禁軍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北離皇子，如今卻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沈晏清看著陸婉清，眼前浮現出曾經的畫麵，那個在雪夜裏為他裹緊披風的少女，如今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而他們之間，隻剩下無盡的仇恨。

他手執短刃，架在自己白皙的脖頸處，聲音洪亮，傳遍了整個城牆：“北離亡國皇子沈晏清，今日以死謝罪，彌補當年北離對陛下造成的折辱。”

“沈晏清，你敢自戕！”陸婉清停下腳步，戾氣翻湧，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若敢死，北離境內所有北離皇室遺孤，都要為你陪葬！你難道要讓他們都為你殉葬嗎？”

沈晏清沒有看她，望向城牆下的群臣，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懇求：“臣不求陛下開恩，隻求殿下饒北離百姓一條生路，他們都是無辜的，不該為皇室的過錯買單，僅此而已！”

說完，他不再猶豫，手腕一動，短刃劃破脖頸，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他的紅衣。

他望著遠方梅園的方向，那裏有他母妃的墳塚，心中默念：“父皇，母後，春煙，殊婷，晏清來陪你們了......”

隨後，他縱身一躍，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陸婉清快步衝上前，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了一片被風吹落的紅衣碎片，她看著沈晏清墜落的身影，嘶吼出聲：“不要！”

“砰——”沈晏清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鮮血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土地，再也沒了聲息，北離的最後一位皇子，就這樣結束了他短暫而悲涼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