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工臣與孟卿卿青梅竹馬。

孟卿卿曾諾，待功名得中，即刻上門提親。

孟卿卿高中武狀元，兩家已換婚書。

然狀元宴那夜，為護駕，孟卿卿重傷身殞。

唯留沈工臣兩句遺言：一恨未娶他，二恨山河碎。

沈工臣死死攥拳，血痕滲入指縫。

他曾立誓，定要為孟卿卿圓願，將降書帶到她墓前。

小廝將沈工臣扶回房，便去請大夫。

連院門未出，又抹淚而回。

“府中醫官全被將軍調去那妖男處！將軍還下令，要公子閉門思過，不得出院！”

沈工臣額間冷汗涔涔，聞此不由失笑。

縱使他對顧念笙無情，也未料她竟涼薄至此。

相識三載，他獻計攻城，算她半個心腹。

如今為敵國皇子，顧念笙寧他忍痛。

若孟卿卿在，怎會讓他受此委屈。

沈工臣強忍酸澀，咽下淚意，命小廝取來藥酒，草草處理傷口。

晚膳時，顧念笙竟親送飯食，並置下一盒舒痕膏。

“白晝是我情急誤傷，此藥作賠，莫再計較。”

見桌上葷素俱全，沈工臣淡勾唇角。

“將軍忘了，我不沾葷腥。”

自孟卿卿去後，他見葷腥便腹中翻攪，幾欲作嘔。

初至邊關，廚子不察，在他粥中混入肉沫。

沈工臣隻嘗一口，便吐得天昏地暗，嘔出血絲。

此後，顧念笙便牢牢記下此忌，再無差錯。

如今倒是忘得一幹二淨。

顧念笙臉色微白，布箸的手僵住。

“許是弄錯，我即刻令人重做。”

是弄錯，抑或無心，沈工臣皆不在意。

滿桌菜肴頃刻更換，她為他夾菜，聲不容拒。

“風兒不通雲國風俗，宗老那邊，還需你費心。”

沈工臣未動筷箸，冷笑：“我？”

雲國風俗，男子出閣，需得妻家宗老首肯。

謝淩雲乃盛國人，僅此一點，宗老便不會允他入顧家。

顧念笙恍若未聞他話中譏誚：“你為風兒操持婚儀，憑你第一才子之能，定可打動宗老。”

“隻要你應允，我便解你禁足。”

沈工臣深吸一口氣。

他不能困於此方庭院，隻得強忍荒謬，點頭應下。

翌日，沈工臣便將諸事安排妥當，呈遞宗老。

宗老展開，眼中頃刻騰火，將卷軸狠狠擲地。

“果是蠻夷，不通禮數！此婚老朽不允！”

顧念笙拾起查看，隻見滿紙狂草書著“迂腐”二字。

謝淩雲眼眶立紅：“哥哥若不願我嫁入將軍府，大可明言，何必如此構陷！”

沈工臣不明：“我不曾。”

話音未落，顧念笙暴怒，卷軸重重砸向他額角。

“還敢狡辯！分明是你字跡，卷軸唯你經手，除你還有誰！”

卷軸砸中額角，他痛呼，傷處立時高腫。

顧念笙怒喝：“如此忤逆尊長，滾去祠堂外跪著！宗老何時息怒，你何時起身！”

見宗老冷目掃向謝淩雲，她猛地跪倒。

“念笙不肖，甘受家法，請宗老莫遷怒風兒！”

謝淩雲撲入她懷，聲淚俱下。

“將軍，我不願你為我受責。”

顧念笙替他拭淚：“為你，我甘之如飴。”

沈工臣看不下去，起身離去。

夜風寒涼，他跪於冰冷地磚，凍得瑟瑟發抖。

身後足音輕響，隨即有人為他披上外衣。

謝淩雲唇角微勾：“多謝哥哥，方才將軍還說，要將那支琉璃鳳釵予我做嫁妝。”

那鳳釵乃顧家傳世，唯掌家正君可佩。

顧念笙曾諾，讓沈工臣做那鳳釵主人。

如今亦成空言。

他眼睫微顫，欲開口，餘光瞥見謝淩雲腰間玉牌。

遊魚清影，是他為孟卿卿親手雕琢那枚！

沈工臣聲線發顫搶奪：“還給我！”

膝蓋卻因久跪僵直，重重跌倒在地。

謝淩雲笑得挑釁：“想要？這可不行。”

沈工臣咬牙，猛然將他推倒，謝淩雲立時慘叫。

暴怒之聲在背後炸響：“你在做什麼！”

她疾衝上前，將謝淩雲緊擁入懷。

沈工臣死死盯住玉牌，謝淩雲瑟瑟發抖，嗚咽著埋首顧念笙胸前。

見他滿麵驚懼，顧念笙雙目赤紅：“他不過柔弱男兒，你何苦處處相逼！沈工臣，你從前並非如此！”

沈工臣喉間溢出嗤笑。

在軍中，顧念笙嫌他如京中貴子般文弱，故瞧不上眼。

於是沈工臣事事爭先，無所畏懼，隻為留駐邊關。

如今輪到謝淩雲，卻又成他欺淩弱男。

歸根結底，不過顧念笙偏心，不愛他罷了！

聞沈工臣笑聲，顧念笙怒意更熾。

恰此時，小廝倉惶衝入。

“將軍不好！城中無繡坊肯為謝公子製嫁衣！”

謝淩雲一頓，哽咽道：“果然，我與你終不為世所容，此婚作罷，免汙將軍清名！”

言罷掙紮欲起。

顧念笙臉色驟變，將他按回懷中。

視線一掃，落定沈工臣，冷聲下令。

“你為風兒趕製嫁衣，三日不成，便滾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