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看向我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好奇。
我的腳步驟然釘在原地。
表哥?
蘇文茵的身體僵了一下,她抽出被男人挽住的手,快步走到我麵前,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語氣帶著愧疚,也帶著一絲懇求。
“阿默,這是林皓,我......”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合作夥伴的兒子。”
她又轉向林皓,介紹我:“阿皓,這是我表哥,沈默。從小在鄉下長大,沒怎麼出過門。”
我這才想起,是了,那年洪水,我爸媽為了救被衝走的蘇文茵,雙雙沒了性命。
我成了孤兒,被她家收養,可不就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麼。
原來,我隻是她的表哥。
我看著他們,一個西裝筆挺,一個英俊瀟灑,宛如一對璧人。
而我,穿著監獄裏發的、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頭發枯黃,麵色蒼白,像個從地底爬出來的孤魂野鬼。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疤的手。
這雙手,在監獄的工場裏搬過無數沉重的貨物,在鬥毆時死死攥成拳頭,指甲嵌進肉裏,為的是少挨幾下打。
可我從沒覺得這雙手醜過,因為蘇文茵曾拉著它,說要帶我過好日子。
現在,我覺得它醜得配不上她身邊的空氣。
我沒有發作,也沒有質問,隻是衝她點點頭,表示我聽懂了。
蘇文茵鬆了口氣,她大概是怕我當場鬧起來,讓她沒臉。
坐上車,柔軟的真皮座椅讓我渾身不自在。車裏彌漫著一股好聞的古龍水味,是林皓身上的。
他和蘇文茵坐在前排,熟稔地聊著我聽不懂的股票、紅酒和晚宴。
“文茵姐,晚上王總的局你真的不去啦?人家可是特意為你組的。”
“不去了,剛接了阿默回來,得安頓好他。”蘇文茵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眼神飄忽。
“哎呀,一個表哥而已,讓張叔照顧就好了嘛。你的生意要緊呀。”林皓勸道,語氣親昵。
我縮在後座的角落,把自己當成一團空氣。
胃裏那個叫癌的病毒又讓我開始隱隱作痛,我悄悄按住腹部,深呼吸。
車子開進了一個我做夢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巨大的鐵藝門,花園裏有噴泉和修剪整齊的草坪,一棟漂亮得像城堡的別墅矗在眼前。
一個穿著管家服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蘇文茵叫他張叔。
張叔接過蘇文茵遞來的一個小包,那是我的全部家當。
他掂了掂,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然後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我不陌生,監獄裏許多人都這樣看我,畢竟我是個鄉下啞巴。
“小姐,這位就是......”
“我表哥,沈默。”蘇文茵打斷他,“張叔,你帶他去一樓的雜物間旁邊的客房,收拾一下。”
“一樓?”張叔愣了一下,“小姐,那間房是給司機住的......”
“就那間。”蘇文茵的語氣不容置喙,她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我跟著張叔,走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路過巨大的水晶吊燈,最後被帶到樓梯拐角一個陰暗狹小的房間。
裏麵隻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衣櫃,窗戶對著後院的牆角。
但是幹幹淨淨,就我一人住,比監獄裏好多了。
這裏,就是我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