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心哽咽的聲音似乎在顫抖
“我與你父親攜手走過十七年歲月,感情深厚。”
”他突然離世,我恨不得隨他而去......可我不能,你們姐弟二人尚未成家立業,我要是一死了之,九泉之下有何麵目見你們的父親?”
“再者你父親憐惜我,不願讓我操勞,不代表我沒有為這個家用心。“
”愛子之深,則為之計深遠,你和雲冀是你父親的嫡子女,是你父親最看重的孩子!“
”我們汲汲營營半生都是為了你們!”
沈蘭心邊說邊捏著手中絲帕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神情悲痛憔悴,無力虛弱到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整個碎掉。
原主的死鬼老公寵妾滅妻,將掌家的大權都交給了二房何鳳芝,還美其名曰替她分擔。
原主本就是武將家的大小姐,不屑於內宅之鬥,隻知道縮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暗自神傷,這倒成了旁人口中“過著養尊處優神仙般的日子”了。
這些年江雲錦聽了太多閑言碎語,當真以為她母親對父親沒有半分感情。
現在親眼見到母親悲痛不堪的樣子,江雲錦心裏隱隱浮出愧疚的情緒。
沈蘭心吸了吸鼻子,柔聲對江雲錦說道
“婚姻大事絕非兒戲,就算你不想嫁給裴少卿,也不該倉促擇婿。“
”你與那鄭家公子相識尚淺,且不知他品性到底如何。我聽說,那鄭景軒已經有了好幾房妾室,與她人共事一夫,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鄭夫人我也不是沒見過,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你嫁過去要伺候公婆,難免要受氣”
沈蘭心的話戳中了江雲錦的心,她知道鄭景軒有妾室,雖然他一再強調這是他母親的意思,可江雲錦心裏還是對此耿耿於懷的。
鄭景軒承諾過,隻要她能為鄭家誕下嫡子,他便做主遣散了那些妾室。
“再者——”沈蘭心話鋒一轉
“裴少卿的學識,想要搏個官身指日可待。“
”如今你父親剛走,你至少得守孝一年,倒不如再給裴少卿一個機會。他若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你再另覓良人,我絕不攔你。”
江雲錦眉頭微蹙,似乎是在仔細思量沈蘭心的話。
沈蘭心也不再多言,她知道雖然江雲錦算不上特別聰明,但也絕不是什麼傻白甜。
這件事關係到她的切身利益,她一定會仔細考慮清楚的。
果然,江雲錦思慮片刻後,緩和了臉色。
“母親為女兒著想,是女兒魯莽了,還請母親不要往心裏去,我與裴少卿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蘭心點了點頭,眼裏還噙著點點淚花。
“你也知道你那弟弟就是個混不吝,你素日裏就是家裏諸多兄弟姐妹裏最懂事最能幹的,母親往後可就全指望你了。“
”你那何姨娘可是個厲害角色,我們母女一條心,勢必要奪回掌家大權。”
在這深宅大院,若是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能體己,沈蘭心還能倚仗誰?
“母親是否多慮了?當初是父親執意要何小娘掌事的,何小娘還再三推辭來著。“
”況且何小娘對母親向來恭敬,又怎會抓著掌家之權不肯放手?”
沈蘭心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那何鳳芝表麵上她與世無爭,是個老好人,為了侯府這一大家子任勞任怨,實際上城府極深,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這些年,每次江雲冀在外麵闖了禍要被他爹責罰的時候,何鳳芝都會出麵替他說情,看似是為他好,實則是捧殺他,讓他愈發肆無忌憚,目中無人。
至於江雲錦,何鳳芝時常找她話家常,不動聲色地挑撥她和原主的母女關係。
挑撥完以後還不忘說上一句“我一個庶母,原本不該多嘴的,隻是我實在是不忍見你受如此委屈”之類的話。
所以原主的一雙兒女與何鳳芝相處的極好,反倒是和原主這個生母有些生疏。
沈蘭心聽江雲錦這語氣,明擺著內心還是偏向何鳳芝多點的。
真是不如生塊叉燒。
她也不在江雲錦麵前說何鳳芝壞話,隻是點頭淡淡道
“如此當然最好,我享了這麼多年清福,你父親走了,我也應當擔起主母的責任,替他照顧好這個家。不好再讓何小娘費心了。”
沈蘭心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口有人喚她。
“嬸母,時辰快到了,請您移步前廳。”
沈蘭心踉蹌著起身,在江雲錦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踏出房門。
門口,一個穿著喪服,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恭敬地候著,他星眸劍眉五官深峻,謙和溫潤。
典型的男主臉。
沈蘭心注意到裴少卿的嘴角有一塊青紫,還滲出絲絲血跡,像是被人打的。
沈蘭心目露關切:“少卿,你臉上這傷......”
“雲冀昨晚喝多了,現在還未起身,方才我去他房中喊他起床,他惱我擾了他睡覺,與我動了手。”
看似平靜的描述,裴少卿卻是不經意地捏緊了拳頭。
自從他家道中落棲身侯府,江雲冀對他動輒打罵,他不是打不過,隻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寄人籬下,不得不忍氣吞聲。
“這混賬東西!來人,去打盆涼水潑到少爺床上去,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沈蘭心一邊怒斥,一邊指派了兩名貼身婢女去教訓江雲冀。
沈蘭心重生前,小時候父母便出車禍去世了,她一直被寄養在大伯家裏,所以她很明白寄人籬下的感受。
所以沈蘭心不免對裴少卿生出幾分同情。
“少卿,往後他再與你耍潑,你隻管還手。若是打傷了,直接去請郎中就好。把他打服最好,免得他就知道作威作福。”
裴少卿頗感意外,換做以前,嬸母根本不會過問他的傷勢,更不會懲罰江雲冀,隻會一味地要他別與江雲冀計較。
裴少卿心下不禁疑惑道,嬸母今日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