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奶奶在地上撒潑的哭喊還沒停，我扛著梯子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弟弟最先反應過來，衝過來想搶我手裏的梯子，嘴上還在咄咄逼人。

“瘋女人！你真要拆房頂？這房子是我以後娶媳婦用的！”

“你要是敢拆，以後我的婚房你給我買！我本想自己努力攢彩禮娶媳婦，現在看來，我還是過於獨立了。”

他說的那樣冠冕堂皇，好像是我欠他的。

“你的婚房憑什麼讓我買？當年你要新手機，我餓了半個月給你買。你報輔導班，我多打了兩份工，你們一家螞蟥是不是還想讓我養到你們死的那天？”

“這就是我的房子！你個早晚嫁人的賠錢貨不配動！”

我不由得笑出聲，笑中帶淚。

“翻新屋頂的錢是我在工地扛了三個月鋼筋賺的。屋裏的地板磚，是我送外賣淋著暴雨跑了上千單換的。你從哪看出來，這是你的房子？”

奶奶爬起來撲過來抓我的胳膊，眼底的怒意恨不得活吞了我。

“那也是給我們老李家傳宗接代用的！你一個不孝的畜生，憑什麼拆？”

“傳宗接代？”

“老李家有你們這樣的老人，就不配再有下一代了，絕種才好！”

她站在梯子底下跳著腳罵，卻不敢再上前。

她是怕我真的一腳踩空摔下來，更怕我真的拆了房頂。

屋裏的親戚們也湧了出來，大姑站在台階上雙手叉腰。

“李小漁！你別鬧了！拆了房頂大家都沒地方住！”

“沒地方住是你們的事，跟我無關。”

我已經爬到了房簷邊，伸手就能夠到瓦片。

“從今天起，我賺的每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們花，我搭的每一塊磚，也不會再給你們留。”

奶奶故技重施，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隻有狠心的孩子沒有狠心的長輩，快下來吧小漁，從今以後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奶奶，但你記住，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這家拆了，你回來住哪啊？你爸媽生前那麼孝順，難道你要讓你爸媽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嗎？”

住哪？

我的棲身之所不過是滿是雜物的柴房，如今已經改成弟弟的廁所了。

我不知道她怎麼恬不知恥說出這些話的，可她提起我爸媽時，我的心驟然泛起一陣刺痛。

大姑秒懂奶奶的意思，飛奔回屋拿出我爸媽的遺照。

“快下來吧小漁，你想走沒人攔你，但你別寒了你爸媽的心，難道你想讓他們魂歸故裏也不得安寧？我想你不是這樣的孩子。”

恍惚間我沒踩穩，從梯子上重重摔下。

弟弟衝上前奪走梯子，眸子裏燃起怒火，“我不稀罕有你這樣的姐，走得越遠越好！我也不再是你弟弟！”

“最好死外麵！省的給爸媽丟臉。”

我抹了把淚，收拾好行李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辭去了幾份兼職，隻留了份足以糊口的工作，晚上我拚命學習以備成人高考。

那是我第一次為自己活，雖時間緊卻一點不覺得累。

可三個月後的一通電話，打破了這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