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發生,我衝進廣播室,拉響警報。
緊隨我而來的同事劉帥拿著磚塊重重敲擊在我腦後。
我倒地被壓在廣播室,而學校全員逃生。
事後,劉帥對所有人說,
警報是他拉響的,而我是因為放棄學生,自顧自逃跑才失蹤的。
我被釘在了自私的恥辱柱上。
教書世家的父母覺得丟人,不肯讓我的衣冠塚進祖墳。
妻子對我失望至極,打掉了我們的孩子,嫁給了劉帥。
我被埋在地下五年,身體腐爛,無處申冤。
直到山村小學操場擴建,我的屍骨才出現在眾人眼前。
01
“這學校不是當年全員逃生嗎?怎麼下麵還埋著人?”
嘈雜的人聲穿透厚重的土層,將我從五年的混沌中驚醒。
我看到林薇從車上下來。
一位年長的警察走上前,語氣沉重。
“林校長,感謝您過來。”
“廣播室裏發現了一具屍骨,想麻煩您幫忙辨認一下。”
林薇點了點頭:“我明白。”
她在警察的引導下,小心翼翼地走下坑窪不平的斜坡。
當她蹲下身,視線掠過骸骨的手指時,忽然停住了。
我的心臟狂跳。
我的手指上帶著結婚戒指,內圈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
林薇的目光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幾秒,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就在她伸手想要仔細查看時,手機突然響起。
“孩子吐了?好,我馬上回來。”
她掛斷電話,眼中的波動瞬間消失,又恢複了公事公辦的態度。
“抱歉,警官,家裏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她起身,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那具屍骨。
警察還想說什麼,但林薇已經快步走上斜坡,鑽進車裏絕塵而去。
我的心沉入穀底,靈魂不受控製地跟著她,來到了我們曾經的家。
門打開,一個孩子哭著迎上來。
“媽媽,媽媽。”
林薇急忙接過孩子,輕聲哄著:“媽媽回來了,寶寶不哭。”
我看著這一幕,心神震動。
這孩子看起來五歲左右,如果我的孩子還在,也該是這個年紀。
難道這是我的孩子?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薇薇,你回來了?”
一個男人快步走到林薇身邊。
燈光下,我看清他的臉,竟然是劉帥!
他很自然地接過林薇懷裏的孩子。
“爸爸。”孩子很依賴的靠在他懷裏。
劉帥親昵地蹭著孩子的臉頰:“看他這眉眼,真是越來越像我了,是不是?”
林薇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些許感慨。
“是啊,幸好當初我果斷打掉了樊春的孩子,否則也不會有我們小天這麼可愛的寶寶了。”
孩子是他們的?
我的妻子,跟殺我的仇人在一起了?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
胸口的劇痛中,我聽到劉帥問:“學校那邊出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就是挖出一具屍骨。”林薇有些疲憊的往客廳裏走。
她沒發現身後的劉帥身體僵硬了一下:“在哪裏挖出來的?”
“沒細看,警察叫我過去辨認,但我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叫回來了。”
林薇輕描淡寫地說著,坐在了沙發上。
劉帥的臉色鐵青了一瞬,但他很快掩飾過去:“你帶下孩子,我去給你煮粥喝。”
他轉身把孩子給林薇,走進廚房。
我跟了過去。
隻見他一進廚房就鎖好門,緊張地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五年前的教師群,群裏已經炸開了鍋。
“廣播室挖出屍骨了,會不會是失蹤的樊春?”
“不可能吧,他當時不是逃跑了嗎,怎麼會出現在廣播室?”
“我也覺得不可能,劉局長當時在廣播室,要是看到了樊春,不可能不吱聲。”
“提那種人做什麼,死了活該。”
“就是就是,真晦氣!”
02
劉帥關掉手機,臉色明顯有些發白。
他深吸一口氣,走出廚房,走到沙發前,語氣刻意放得輕鬆。
“薇薇,剛接到局裏電話,讓我去學校那邊一趟。”
“聽說那具屍骨可能和學校有關,我作為教育局副局長,得去看看。”
劉帥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頭。
他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林薇的臉:“你應該沒在警察麵前多說什麼吧?”
“能說什麼?”林薇輕輕搖頭,“我就看了一眼,連是不是他都說不準。”
劉帥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那我先去處理,很快回來。你和孩子早點休息。”
出門後,劉帥快步走向車庫。
我緊隨其後,看著他的背影,往事湧上心頭。
死前,劉帥一口一個哥的叫著我。
林薇懷孕時,我忙於畢業班教學,他便經常主動提出。
“樊哥,你忙你的,我幫你去接嫂子產檢。”
家裏有什麼需要修理的,他也總是第一時間趕到:“這種粗活讓我來,你專心備課就好。”
我甚至感動地拍著他的肩膀:“等孩子出生,就認你當幹爹吧。”
他當時笑得那麼真誠,如今想來卻令人作嘔。
我竟從未察覺,那熱情背後藏著怎樣的陰謀,每一次“幫忙”都是接近林薇的機會。
劉帥駕車徑直來到學校。
挖掘現場燈火通明,圍了不少人。
我驚訝地發現我的父母也在那裏。
五年不見,他們蒼老了許多,正激動地對警察說著什麼。
跟著劉帥下了車,我這才聽清母親顫抖的聲音。
“這不是我們的兒子。”
父親拄著拐杖,敲了敲我的左手。
“我們樊家三代教書育人,從來沒有出過這種臨陣脫逃、棄學生於不顧的人。”
我的心徹底碎了。
別人認不出我也罷,可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啊!
我左手天生有六指,這個特征如此明顯,他們怎麼會認不出來?
“伯父伯母,這是怎麼了?”劉帥走上前,假意關切。
母親別過臉,不看我的屍骨。
“小劉,快送我跟老頭子回家。”
我看著父母悲痛卻決絕的表情,心如刀絞。
受害者明明是我,如今卻成了家族的恥辱。
劉帥聽完明顯鬆了口氣,卻仍裝出悲痛的樣子安慰二老。
“伯父伯母,別太難過了,也許這真的不是樊春呢。”
“再說了,就算是他,人死債消,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劉帥說著,視線落在我的遺骸上,目光一閃。
他趁警察和父母不注意,迅速蹲下身,悄悄摘下了戒指,飛快地塞進口袋。
“警官。”劉帥起身後故作關切地問,“如果屍體一直無人認領,會怎麼處理?”
警察歎了口氣:“按規定,如果無人認領,會走程序火化處理。”
劉帥點點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心。
父母都不願認領,還有誰會認領我這具恥辱的屍骨呢?
“伯父伯母,我送你們回去吧,你們二老要注意身體。”
父母點點頭,流著眼淚看向劉帥:“要是我們的兒子是你就好了。”
我看著他們被劉帥攙扶走遠,也淚流滿麵。
難道我的冤屈就永遠無法昭雪?
真相就要隨著我的屍骨一起化為灰燼嗎?
03
“等等,有點不對勁。”
就在這時,一位老警察趴在了我的屍骨上方。
他盯著我的後腦,讓人把我帶回警局。
我漂浮在警局冰冷的停屍間裏,看著法醫指著我的頭骨說。
“這個創口邊緣不規整,呈現噴射狀,受力點集中,這絕不是意外砸傷,更像是被人從用某種鈍器精準擊打。”
我的心猛地揪緊,終於有人看出了端倪。
但轉念一想,即便真相大白又如何?
父母不認我,妻子已改嫁,仇人卻功成名就。
我在這人世,早已了無牽掛。
靈魂不由自主地飄回那個曾經的家。
我剛到門口,就看見劉帥也走進家門,外套都忘了脫。
“回來了,學校那邊怎麼樣了?”林薇迎上來,習慣性地要接過他的外套。
“沒事,我自己來。”劉帥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躲開她的手。
林薇愣住了,但手還是慣性的拽住對方的衣服:“你怎麼了?”
“真不用你。”
兩人拉扯間,隻聽“叮”的一聲輕響。
一枚戒指從劉帥的外套口袋滑落,在地板上滾了幾圈,最終停在了林薇腳邊。
林薇彎下了腰。
而就在這時,她的手機也響起來,來電顯示屏幕上,赫然閃爍著110。
林薇彎腰撿起了那枚戒指。
客廳明亮的燈光下,鉑金戒圈反射著冷硬的光澤。
“這戒指,”她微微蹙起眉,“看著有些眼熟啊。”
劉帥慌了一瞬,伸手就拿戒指。
“這是我同事的,他洗手讓我幫忙保管一下,忘拿回去了。”
“給我,明天我還給他,倒是你,快接電話。”
劉帥趁機催促,語氣急促,從林薇手裏拿回了戒指,緊緊握在掌心。
林薇看了他一眼,接起了電話:“喂,您好,是的,我是林薇......”
“學校這邊一定會全力配合,不會引起師生恐慌的,嗯,再見。”
林薇掛斷電話,臉上的表情恢複了作為校長的沉穩幹練。
她似乎暫時忘記了戒指的事,轉頭對劉帥說。
“警局說明天要詳細勘察現場,你快去洗澡吧,忙一天了,我先去哄孩子睡覺。”
“好,好,我這就去。”
劉帥連忙點頭,轉身快步走向浴室。
林薇沒有言語,隻是盯著對方的掌心。
等劉帥進入浴室後,她收回實現,轉身進了臥室。
我的心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跟隨著林薇進去。
孩子已經揉著眼睛躺在小床上了,嘟囔著:“媽媽,講故事。”
“寶寶乖,媽媽馬上就來。”林薇柔聲應著,卻沒有立刻走向孩子。
她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到衣帽間最深處,打開了一個放在頂層、落了些許灰塵的舊首飾盒。
盒蓋彈開,裏麵躺著幾件不值錢卻承載著記憶的小物件。
最上麵,赫然是另一枚戒指,那是我們的婚戒。
她將它拿起,指腹一遍遍擦過那些早已磨平些許的刻痕。
林薇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時間仿佛在她周圍凝固。
直到孩子不滿地又喊了一聲“媽媽!”。
她才像是突然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驚醒,猛地回神。
我的靈魂仿佛被重擊,震顫不已。
那是我當年用第一筆工資給她買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