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溫夜華在醫院醒來。

後背縫合的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VIP病房裏堆滿了尚禮澄送來的昂貴鮮花和各式禮物。

她守在床邊，眼下有著濃重的烏青，緊緊握著他的手。

她說：“夜華，你醒了？真是嚇死我了。”她的嗓音沙啞，裏麵的慶幸和後怕聽起來真實無比。

她語氣懊悔地說：“以後再也不辦這種派對了。”她細致地喂他喝水，幫他擦臉，照顧得無微不至，像個完美無缺的深情愛人。

直到溫夜華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彩信。

照片裏，是尚禮澄正在輸血的側影。

配文是：“禮澄姐為了給我備血才去獻的，看你住院又趕緊給你用了。溫哥哥，你可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哦。”

照片時間，顯示就在她聲稱日夜守候他的某個深夜。

溫夜華閉上雙眼，胃裏一陣翻騰作嘔。

護士來換藥時，笑著羨慕道：“尚小姐對您真好，守了好幾天幾夜，眼睛都熬紅了。”

溫夜華隻是扯了扯嘴角，沒有回應。

是啊，真好。

一邊守著他，一邊還不忘向另一個男人彙報行程細節。

出院前一天的下午，尚禮澄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微變，起身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接聽。

溫夜華鬼使神差地拔掉了手背的針頭，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跟了出去。

樓梯間的防火門虛掩著。

她壓低卻難掩焦躁的聲音傳了出來。

“怎麼會突然發燒？藥吃了嗎？”

“......等著，我馬上過來！”

電話掛斷。

緊接著，是一條微信語音外放，尹夏隱帶著哭腔的聲音清晰可聞：“禮澄姐，我好難受......頭好暈......你快點來好不好......”

腳步聲匆匆遠去。

溫夜華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在地。

手背的針眼處滲出殷紅的血珠，沿著白皙的皮膚滑落。

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身體的傷痛，如何能與此刻萬分之一的心死相提並論。

原來那些看似日夜不休的守候，並不妨礙她同時為另一個人牽腸掛肚。

原來她的深情，可以如此精準地分割，同時粘貼給兩個人。

他扶著牆壁，掙紮著站起身，回到病房。

鏡子裏的他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冷靜得可怕。

這時，手機屏幕再次閃動，一條新信息蹦了出來，來自另一個陌生號碼，內容讓他如墜冰窟。

“溫先生，喜歡這份紀念日‘大禮’嗎？吊燈的繩子，真是不小心就鬆了呢。你說，下次還會不會這麼走運？生死關頭，禮澄選的是我。一個電話，她奔去的也是我。你，又算什麼呢？”

是尹夏隱！

果然是他動的手腳！

溫夜華渾身冰冷，後背的傷口像是又被狠狠撕裂，痛得他幾乎痙攣。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航空公司的電話，壓低聲音確認了航班信息，並要求盡快出票。

剛結束通話，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尚禮澄走了進來，看似隨意地問道：“剛醒就在忙什麼？醫生讓你好好休息。”

溫夜華心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回答：“沒什麼，騷擾電話而已，已經拒接了。”

他迅速將手機塞到枕頭下麵，生怕她起疑心。

尚禮澄似乎沒有懷疑，拿起旁邊果籃裏的一個蘋果說：“給你削個蘋果吃吧，補充點維生素。”

她動作熟練地削著果皮，長長的果皮垂落下來，就像他們之間即將斷裂的緣分。

她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

溫夜華接過來，機械地咬了一口。

甘甜的汁水在口中彌漫開，但嘗在他嘴裏，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