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沒畢業就開始創業開飯店，摸爬滾打幾年後事業有了起色。

回家過年，我爸和親戚們吹牛說我開了十幾家飯店。

結果親戚知道後，和我說：

“那讓你堂哥去你店裏工作，你是老板這點事應該好辦的吧。”

我犯了難，沒有同意。

誰知過了一個多月，親戚又來找我：

“那你把你飯店賺錢的模式告訴我總可以吧，都是親戚，我在老家開飯店。”

一句“都是親戚”就可以沒有底線的向自己索要。

我看透了，決定反擊，也不想回家和這些親戚見麵了。

我大學沒畢業就開始創業，也沒和家裏人講過。

前幾年，因為信用卡逾期，一度吃不上飯。

但好在這幾年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車子也從五菱宏光換成了特斯拉。

今年過年，我開著自己的特斯拉回家。

剛一進家門，我還沒站穩，老爸就把我拉到一旁。

“小利，你現在做啥？是不是掙到大錢了！我看你車子都換了。”

老爸朝窗外的車子努了努嘴。

“我自己創業，開了家飯店。”

老爸眼裏放光，後又努力控製表情，佯裝自己很冷靜。

“哦，飯店呀！還得繼續努力，現在的車子還是不夠有麵子。”

“一個月能掙多少？”

“也沒多少，七八萬吧。”

小老頭眼裏再次閃過光亮。

老爸把手往身後一背，朝著屋外走去。

“哦，對了。明天大年初一和奶奶這邊的親戚一起吃飯，飯店都訂好了。”

老爸一隻腳踏出屋外，突然停住。

扭頭對我說：

“明天就開你這輛車去。”

2

中午到了飯店。

我打開飯店門，一屋子的人圍坐在兩個桌子旁。

我環視一圈。

三伯、大伯還有他們的兒子女兒，拖家帶口的都在。

看到我們一家三口進來。

三嬸起身熱情的招呼我們。

“就等你們了。快來坐快來坐！”

我爸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從進屋開始一直將手背到身後。

仰著頭，臉上洋洋得意的，好像是剛中了500萬彩票似的。

我們坐好後，整個屋子的人七嘴八舌的聊起了天。

三伯大聲的咳嗽了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眼見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三伯夾了一口菜忙不迭的放在了自己嘴裏。

“大家最近都過的如何呀？我家兒今年可是掙了不少錢。”

說完得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三嬸兒聞聲在一旁附和，“可不是麼！要說還是我家小南厲害呢！別看是大專畢業，那現在掙的比好多985畢業的大學生多呢。”

說著她就把最後僅剩的幾片醬牛肉一股腦都夾到了秦正南的碟子裏。

秦正南是我的堂哥。

因為年齡沒差太多，家裏人經常拿我倆比較。

但因為我是985畢業的，三伯在親戚麵前很少提學曆的事情。

今天提起，恐怕也是因為他家兒子能掙很多錢，覺得可以壓我一頭了。

“小南現在一個月多少錢？”

我爸端起酒杯懸在空中，一臉好奇的問三伯。

“也不算很多，一個月也就兩萬吧。”

說完，一屋子的人沸騰了。

紛紛誇小南厲害了，有出息。

小南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眾人，有些慌亂的笑著，不時地望望自己的爸，偷摸的再看看自己的媽。

隻見我爸嗤笑一聲，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小南現在是做什麼工作的，這麼厲害？”我爸剛要開口說話，沒想到大嬸先開口了。

小南正喝著水，聽到大嬸這麼問自己差點嗆出來。

“就是......就是普通的一個工作。”

三伯聽見自己兒子如此支支吾吾的便坐不住了。

一邊夾著一塊肥碩的紅燒肉塞到自己嘴裏，一邊說話，剛嚼碎的肉飛出來幾塊。坐在一旁的我爸，趕緊用手擋住自己的碟子。

“哎呀，這孩子，這有啥不能說的！。”

三伯眉毛一揚。

“我家小南開了一家健身房。”

剛一說完，一屋子七大姑八大姨又開始熱烈的討論，紛紛誇讚小南厲害。

小南的盤子裏瞬間多了不少肉。

小南不好意思的一直說謝謝，但表情看起來還有幾分尷尬。

“哈哈哈哈哈，這不巧了麼！我家小利也開店了。”

我爸這一笑把一屋子人嚇了一跳。

還把大堂哥家小孩嚇哭了，哇哇哇的哭。

我媽見狀在桌子下給了我爸一肘子。

“小利開的啥店？”大伯放下筷子，倆手往袖筒裏一揣，一臉好奇的看著我爸。

我爸清了清嗓子。

“也沒啥，就是開了十幾家飯店。”

我爸輕飄飄的說出了這句話。

此話一出，全家安靜了，小娃娃都不哭了。

我瞪著大眼看著我爸。

“呦！小利現在這麼出息呢！”

眼見著大嬸準備夾給秦正南的肉在空中畫了一個弧，最後到了我的碟子裏。

三伯聽了眼神裏竟是羨慕，但又充滿了不甘，賭氣的直朝碗裏夾離他最近的菜。

“咱家出了一個大老板啊！這可不得了！”

“我就說小利這孩子打小就聰明，還是咱們家唯一一個高材生。看！我就說吧！”

“小利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能成老板我一點都不意外！小時候和我去買菜，算錢算的比老板都快！”

“秦家真是祖墳上青煙了！小利可真爭氣！”

親戚們你一言我一語，生怕自己比旁邊的人少說話，沒了存在感。

我爸在一旁洋洋得意，美滋滋的聽著親戚們的讚美。

倒是三伯三嫂在一旁臉色難看極了。

“小利還讓我去參觀參觀他的餐廳。我這老胳膊老腿，這十幾家餐廳怎麼參觀的過來！哈哈哈哈哈！”

我爸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房間裏。

親戚們也不知道有啥好笑的，但隻能跟著陪笑。

“讓小利哥開車送大伯不就成了。”

大堂弟抱著懷裏冒著鼻涕泡的小侄女，笑著飄出這句話來。

“小利現在忙啊！我去的話，隻能讓他的助理陪我去了。”

老爸往椅子上一靠，雙手搭在椅子兩旁的扶手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當老板了呢。

我在桌子下狠狠的拽了拽我媽的衣服。

用眼神示意她提醒我爸別再說了。

“哥。”

小南叫了我一聲，眼神裏多了些期待。

“你那裏薪資怎麼樣啊。”小南手裏玩弄著紙巾，揉成一團。

“對啊！”大嬸吧唧著嘴裏的一塊魚說到。

“小南以前不也是開過一個飯店麼，那個時候，我帶著同事去吃過飯呢！”

不提這個事還好，一提起這個事，三伯的臉色都變綠了。

秦正南畢業之後沒工作，三伯給了他家一筆養老的積蓄讓他開飯店。

但館子開起來沒半年就倒閉了。

三伯因為這件事情和堂哥大吵一架，三嬸為此也住了院。

大伯狠狠的瞪了大嬸一眼，嫌她多嘴，說了不該說的話。

大嬸也沒好氣擰了大伯的胳膊。

秦正南麵露難色，支支吾吾的小聲說：

“開過，誰還沒當過老板呢。”

“我記得沒多久就關門了。”

還在上大學的堂弟推了推眼鏡，隨口說了一句。

大伯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結婚生子，小兒子還在念大學。

“怎麼回事你！”大伯大聲嗬斥了他一句。

隻見三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氣的要紅溫了。

“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三伯放下筷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失態。

“對啊對啊，小南現在多厲害啊，一個月掙兩萬塊錢，多少研究生畢業也沒這個薪資。”

我爸隨聲附和道。

小南在一旁不自然的露出勉強的笑容。

三嬸寵溺的摸著小南的頭發。

晚飯結束後回到家。

我媽八卦的和我們聊起來。

“你們有沒有覺得秦正南今天一天的表情怪怪的？這孩子不會和他爹媽說謊了吧？他的薪資就沒兩萬。”

“我覺得也是。這群親戚都是打腫臉充胖子。”

我爸翹著二郎腿。端著茶杯，喝一口水，啐一口茶葉。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我就開了一家飯店，還是勉強開下來的，你怎麼和人家說我開了十幾家？”

“哎呀，這不是過年了麼！你這孩子怎麼和老子說話呢？”

我爸手指著我，擺出一副老子要教訓小子的架勢。

“萬一那些親戚來找我麻煩怎麼辦！找我借錢怎麼辦！”

“不會的。就算會，大家都是親戚，不該幫一幫嗎？”我爸義正嚴辭的說道。

我本想繼續辯解，但我媽對我使了一個眼色，“趕緊去睡覺吧，明早還要去看看奶奶。”

我隻好悻悻的離開。

3

第二天一早，還沒進奶奶家的門，便聽見三伯在屋裏說話。

等我們進了家門，三伯十分殷勤的朝我們打招呼。

三伯一步邁到門口，接過我手中的東西。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到了他家做客。

秦正南招呼我們趕緊坐下，又是幫忙掛衣服又是端茶倒水的。

奶奶坐在暖氣旁邊，手裏拄著拐杖。

三伯端著一果盤，笑盈盈的在我對麵坐下。

“小利啊，你和正南兩個人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讓你堂哥去你店裏工作，你是老板這點事應該好辦的吧。”

三伯“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我的大腿。

“不是，正南現在不是月薪兩萬塊錢嗎？”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

說到這裏，三伯白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秦正南，秦正南耷拉著腦袋，像犯錯的孩子一樣用餘光盯著三伯。

“這個孩子，他騙我們！他根本沒找到月薪兩萬塊的工作，現在在一個什麼網吧當網管！”

還沒等三伯開口，三嬸在一旁氣急敗壞的先開了口。

眼淚和唾沫星子一起飛出。

“小利，你那麼多店，看看能不能讓正南去隨便管一個店，看在你倆從小一起長大的麵子上。”

我看了一眼老爸，心裏怨恨極了。

要不是他吹牛好麵子，親戚怎麼會找我？

這時，靠著暖氣的奶奶一直不說話，聽到這裏也發聲了。

“都是一家人，要相互幫助，小利啊，你是個老板，給小南安排一個工作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嗎？”

奶奶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我高高的駕起，我成了烤架上的乳豬。

4

“奶奶，不是我不想幫，是店裏現在人夠了。何況這兩年經濟不好，萬一哪天我店的生意變差，那不是害的堂哥跟著我也吃不上飯了嗎？”我無奈的解釋道。

“你這個孩子，你和堂哥從小一起長大的，幫幫堂哥怎麼了。給你堂哥安排個工作不就一句話的事情嗎？”

我爸在一旁嗑著瓜子，聽到這裏沒忍住開始幫腔。

我皺緊著眉頭，“哪裏那麼容易啊！堂哥找工作應該知道的，現在各行各業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我的日子也是過的緊巴巴的，擔心第二天沒客人，每天操心沒有客源怎麼辦。”

說著說著我都要哭出來了。

這幾年創業，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在飯店。

前期沒錢，很多事情隻能親力親為，甚至是洗菜、洗碗。

甚至還要找銀行借錢，又擔心還不上債。

自己經常淩晨兩三點睡覺的日子誰又能懂？

現在他們張張嘴就讓我給安排一個工作，哪裏那麼容易？

這時，奶奶又開口了。

“你找的那些人能有自己的親戚好？在怎麼說，自己家的人也比外人強吧，你的那些店的店長就不會偷你店的錢啥的？不是自己的店就不會幫你好好幹！”

“是啊小利，你堂哥之前還有開飯店的經驗，怎麼的也比你招的那些外麵的人強。”三伯見奶奶說話，更加有了底氣，抽著老煙，手還不停的比劃著。”

不提這個還好，堂哥那個店說是幹了半年，但其實沒有半年便倒閉了，除去店麵裝修的時間，實際上認真營業也就一兩個月。堂哥那個時候還朝我訴苦，明明那麼好吃，為什麼沒有人來光顧他的店鋪。

自己店鋪生意不好，不去解決問題，卻隻是埋怨，我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店鋪交給他管？

我歎了一口氣，“不然我問問我的朋友，看看能不能給堂哥介紹一個別的工作。我的飯店真的人夠了。”

等我說完，三嬸有些急眼了。

“你這孩子，怎麼能把自家人往外推呢？三嬸小時候沒少照顧你吧。初中那個時候，你每天都來我們家吃飯，你是忘了嗎小利？我們家那會兒也不富裕，但哪次中午沒有肉沒有蛋？”三嬸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倒以前的苦水。

我坐在那裏如坐針氈，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我一個人身上，我說什麼都不對。

“是啊小利！那個時候你三嬸每次中午給你做好吃的，就怕你吃不飽，這些你都忘了嗎？現在你發達了，怎麼就不能拉小利一把？”

奶奶一邊說著，一邊氣憤的不停用拐杖敲著地麵。

奶奶從小就偏向三伯一家，隻因為他是最小的，我爸是老二。

以前三伯結婚比較早，小南生的也早，奶奶甚至讓我爸拿每個月的薪水補貼三伯一家，我爸為了博得爺爺奶奶更多的關注，真的照做了。

三嬸說了我上初中去他們家吃飯，但她沒講的是我媽每個月都給她一筆數目不小的夥食費，每到節假日，媽媽都會把單位送的米麵統統拉到三嬸家。

我爸擺出一副大家長的姿態，命令我道，“媽，你別生氣啊，別在把自己氣出毛病來。小利，和奶奶道歉！”

“奶奶，我真的不是不幫，是無能為力呀。實際上，我…我隻有一家店。”

話音未落，眾人紛紛瞪著眼睛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