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鋒利的玻璃碎片紮進腦海。晦暗的房間,淩亂的床單,濃烈的血腥味......
她死死咬住下唇,垂落的發絲掩住蒼白的臉色,唯有攥得發白的指節泄露著瀕臨崩潰的情緒。
隔了四年,這些畫麵仍如附骨之疽。
感受到男人的氣息,都會渾身發抖。
“誰準你忘記的!”謝燼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這段關係什麼時候結束,由我說了算!”
隨著他目光下移,顏逾緋心中警鈴大作,“不......”
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謝燼扣住後脖頸,狠狠堵住了唇。他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這四年的憤怒和思念都發泄出來,輾轉廝磨間盡是霸道的氣息。
顏逾緋掙紮躲,可後背是冰涼的車門,身前是謝燼熾丨熱的身軀,她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連呼吸都被他掌控。
從前談戀愛,他們最親昵也不過是上下學路上牽個小手,偶爾的親吻也都青澀克製。哪像現在這般,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那些畫麵越來越清晰,顏逾緋害怕的渾身發抖。就在崩潰之際,她發狠咬破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唇齒間漫開,謝燼終於停了下來。
顏逾緋用全力推開他,臉色慘白的蜷縮在車角落,努力讓自己不要發抖。
謝燼頓時黑了臉,別過臉看向窗外,下頜線條緊繃。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和宋凜之解除婚約。”
顏逾緋睫毛輕顫,耳邊突然響起那句警告:再靠近謝燼,那些女人就是你以後的下場!
記憶中的慘叫聲刺痛耳膜,刺目的鮮血在眼前蔓延,她剛緩和的臉色刹那間又白了。
顏逾緋努力保持鎮靜,深吸口氣一字一句道:“沒有宋凜之,我也會嫁給別人。”
話落,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她能感覺到謝燼的目光正幽幽盯著自己的後背,仿佛是要把她給看穿,看看裏麵裝的到底是怎樣的鐵石心腸。
背如芒刺的感覺,讓顏逾緋有種跳車的衝動。
好在這時車子停了下來。
周恪:“謝總,小姐,到了。”
謝燼率先下車,顏逾緋跟在他身後,慢吞吞下了車。
兩人走進大宅。
張媽正在收拾廚房,看到顏逾緋回來,手裏的抹布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小姐!”
她喜出望外地跑過來,拉著顏逾緋的手將她從頭到尾看了個遍。通紅的眼眶噙著淚,聲音哽咽:“太好了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謝家其他傭人也聞聲而來,圍著她一聲聲“小姐”“小姐”的關切喊著。
七嘴八舌的問候讓顏逾緋鼻尖發酸,這一刻她終於有了回家的感覺。
“行了,先去見爺爺。”
謝燼冷冰冰的聲音介入,打破了溫情。
顏逾緋笑容凝固。
“現在知道怕了?”見她麵色難看,謝燼嗤笑一聲,“四年前離家出走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顏逾緋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荒涼。
偌大的謝家,處處都是歡迎她歸來的人。除了那個四年前親手將她放逐的老人。
縱使心裏有千般萬般的不願,顏逾緋也隻能跟著謝燼前往大宅的書房。
謝燼敲了敲門。
“進來。”屋內響起不近人情的聲音。
謝燼推開門,顏逾緋跟在他身後。
抬頭瞬間,謝振山鷹隼般的目光直刺而來。
輪椅上的老人雖已暮年,依然威嚴十足。
“爺爺。”謝燼恭敬道。
顏逾緋也跟著喊了聲,語調如常,卻透著幾分害怕。
謝振山略一點頭,看向她明知故問:“顏顏今天剛回來?”
“已經回來一周了,爺爺。”顏逾緋低頭應答,姿態乖巧。
謝振山皺眉,“回來這麼久,怎麼也不回家?”
顏逾緋垂眸不語。
從前她天真地以為,謝振山是真心把她當親孫女疼。直到老爺子發現她和謝燼在一起的事,對她的態度天翻地覆。
一無所有的孤兒配不上矜貴的謝家少爺。
謝燼適時遞上茶盞,“估計在國外待久了,習慣獨居。”
“哼!”謝振山手裏的拐杖重重敲地,“外麵哪有家裏住的舒服!顏顏,你這是嫌謝家待你不好?”
“沒有。”顏逾緋雙手垂在兩邊,裙擺被抓出好幾層衣褶,“我......很喜歡謝家。”
“那為什麼四年前要離家出走!”謝振山聲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外麵都怎傳成什麼樣了?說我們謝家虐待你,所以逼得你連夜出逃!”
麵對謝振山的質問,顏逾緋依然保持沉默。
她心知肚明,燕京根本沒有謝家虐待她的傳聞,全是謝燼愛她到發瘋的言論。
但這個世界的對錯,永遠都是有權有勢的人說了算。
她試圖反抗過,結果換來滿身的傷。
現在她學乖了,唯一的心願就是安安穩穩把日子過好。
所以謝振山親手遞來的罪名,她跪著也要認。
“對不起,爺爺。”顏逾緋雙膝下跪,低眉順眼地道歉。
“知不知道你哥有多擔心你!”
顏逾緋順著他的意思,轉跪向謝燼:“對不起哥哥。”
謝燼別過臉不看她,聲音冷硬,“不必。”
注意到他嘴角的傷,謝振山問:“阿燼,你嘴巴怎麼了?”
顏逾緋突然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微發顫。
“哦,”謝燼摸了摸結痂的傷口漫不經心道,“蚊子咬的。”
謝振山似乎是信了,點點頭,“最近的蚊子越來越毒了,記得待會兒抹點藥,別爛了嘴。”
說完,又重新看向顏逾緋,目光銳利,“顏顏,謝家家規可還記得?”
“記得。”顏逾緋將其一字不差地背出。
“嗯。”謝振山滿意地點了點頭,“依家規,你離家出走這事該怎麼罰?”
顏逾緋:“應在祠堂罰跪三天三夜。”
“那你可認罰?”
顏逾緋暗暗苦笑。
她還有“拒絕”這個選項嗎?
顯然是沒有的。
她垂著眸,乖順道:“顏顏認罰。”
“既然如此,現在就去莊園門口跪著吧。”謝振山抿了口茶,又施恩般補充了一句,“念在你是初犯,跪完今晚就算一天了。”
還真是仁慈呢!
“謝爺爺。”
顏逾緋起身退出書房,離開前聽見謝燼問:“爺爺,她不是應該跪祠堂嗎?”
謝振山正色道:“顏顏不姓謝,跪不了祠堂。”
顏逾緋腳步未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不奢求什麼,隻希望跪完三天就能順利離開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