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溫以軒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好媽媽"培訓班門外看見妻子紀雲珊。

隻見一個約莫五歲的孩子撲進她懷裏，聲音甜糯：

"媽媽！"

紀雲珊笑著揉了揉孩子的頭發，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縱容和寵溺：

"走吧，爸爸在等我們。"

溫以軒扶著冰涼的牆壁，指尖幾乎要嵌進磚縫。

他看見不遠處的車邊，

一個穿著米白色休閑裝的男人自然地接過紀雲珊臂彎上的外套。

那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默契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他還有什麼不明白。

那個在婚禮上牽著他手，深情款款說"一輩子隻愛你一人"的女人。

早就在這六年婚姻的外殼下，秘密豢養了另一個家。

從校服到婚紗，整整十年感情。

她放棄去國外進修的機會，隻為陪在他身邊。

她在中秋之時爬九百九十九層台階，隻為他祈福。

她在距家一公裏的地方修建醫院，隻為他不用經曆路途奔波之苦。

所以在車衝向她的那一刻，他義無反顧的撲上前。

而她得知他因意外難以生育時，力排眾議嫁給他。

所有自以為是的甜蜜過往，在這一刻碎成齏粉，狂風驟雨般反噬回來，狠狠摑在他臉上。

"幹爹？"一隻軟軟的小手輕輕拉住他的衣角。

小貝仰著臉，擔憂地問："你不舒服嗎？"

若不是摯友林淺陽臨時有事，

拜托他來隔壁的培訓班接小貝，

他也不會撞破這如此殘忍的一幕。

溫以軒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裏翻江倒海的惡心，擠出一個蒼白的笑：

"幹爹沒事。我們去找你爸爸。"

餐廳裏，林淺陽一眼看穿他的偽裝。

"以軒，發生什麼事了？"

溫以軒的眼淚應聲而落：

"紀雲珊出軌了。孩子......都有了。"

林淺陽震驚，半晌才找到聲音："什麼時候的事？是誰？"

"不知道。"他搖頭，聲音支離破碎，"那孩子看起來，和小貝差不多大。"

"以軒，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查清楚。"

手機屏幕倏然亮起，是紀雲珊的消息彈窗。

「以軒，我再有半個月就回家了。記得按時吃飯，想你。」

溫以軒盯著那行字，指尖冰涼徹骨。

整整六年。

她時不時會因為"容城的重要公差"消失整整一個月。

他曾深信不疑，隻恐她照顧不好自己的身體。

如今才恍然大悟，那是她奔赴另一個家庭的完美借口。

他滑動屏幕，過往那些甜蜜的叮嚀、思念的情話，此刻全都變成了淬毒的刀，刀刀戳心。

「禮物收到了嗎？很襯你。」

「降溫了，多穿點，別讓我擔心。」

「以軒，想你。」

她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又或許從頭到尾，全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他猛地將手機反扣在桌上，胸口劇烈起伏，惡心得要嘔吐。

林淺陽心疼地拍了拍他顫抖的肩膀：

"今晚去我那兒住，別回去了。"

夜裏，他躺在摯友家客房的床上。

床頭櫃上，手機屏幕無聲地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三十八通未接來電，執拗地顯示著同一個名字------紀雲珊。

林淺陽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讓他厭惡的名字。

"不想接就別接。"林淺陽說。

溫以軒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劃開了接聽。

"以軒！"紀雲珊急切的聲音立刻傳來，

"怎麼不接電話？我快急瘋了！幸好猜到你和淺陽在一起。你們吃過飯了？"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若是從前他會為這份牽掛而心生甜蜜，可此刻他隻覺得虛偽至極。

溫以軒喉頭哽咽，像被棉花堵住，發不出聲音。

"是不是生我氣了？怪我沒陪你？我這就改簽機票回去陪你，好不好？"

從前隻要他十分鐘沒回消息，她便會立刻來到他麵前。如今卻隻有虛偽的詢問。

"......沒事。"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像粗糙的砂紙磨過喉嚨，"你忙你的。"

"那就好，玩得開心點，錢不夠了和我說。"紀雲珊明顯鬆弛下來，帶著慣有的縱容。

電話即將掛斷的瞬間，那端隱約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模糊卻清晰得刺耳：

"雲珊，寶寶睡了，我們......"話音戛然而止，通訊被匆忙切斷。

溫以軒握著手機的手頹然垂下，渾身止不住地劇烈發抖。

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徹底湮滅！

深夜，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高中時他被欺淩，是紀雲珊挺身而出；

大學時他學業受挫，是紀雲珊徹夜陪他在圖書館奮戰深夜；

婚禮上他緊張顫抖，是紀雲珊用力攥緊他的手安撫。

......

每一幀甜蜜回憶都痛徹心扉。

他心底終是做出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