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剽悍的田犬撲向李善長。
“汪汪汪!”
嚇得李善長忙不迭的丟下筷子,一溜煙跑出了院門。
“調皮!”
朱元璋嗬斥。
“爹,兒子不是調皮,兒子說的都是真話!”
朱閑湊近了,壓低聲音說,“爹要是不信,那就等著瞧,明年皇帝要誅殺胡惟庸,夷其三族,黨羽株連,受牽連而死者不下三萬!”
“啥?皇帝這麼狠?”
朱元璋心裏一驚,這孩子怎麼知道的?
他要除掉胡惟庸,隻在心裏想過,該怎麼殺,要殺哪些人,朱元璋還沒有考慮清楚。
不過,他的確是更加傾向多殺,連根拔起。
但這個想法,朱元璋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表露出來,哪怕是他的好大兒朱標,以及馬皇後,都不知道老朱的想法。
現在卻被應天城郊外,一個種地的少年道破?
朱元璋驚奇,“你怎麼知道的?”
朱閑話還沒完,“爹,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總之小心為上。”
“爹自有主張。”
朱元璋心想自己到底是哪裏露出了破綻,這麼說著,還是忍不住追問,“那李善長呢,會不會被連累?”
“這個爹可以暫時的放心,洪武皇帝不會放過李善長,但不是現在下殺手。”
洪武三大案,後世有許多解讀。
特別是胡惟庸案,牽連最廣,影響深遠,結束了華夏千百年來的宰相製度。
朱閑看過很多資料,對此非常熟悉。
“李善長是大明開國文臣裏的第一功,皇帝對他還是有感情的,肯定會安撫李善長,大概會等到十年後再清算,預計滿門抄斬。”
“哦,十年。”
朱元璋點頭,他也很糾結,要怎麼處理李善長這個老夥計。
他和李善長是姻親關係,而且像朱閑說的,老朱心裏念著李善長的功勞,他舍不得老夥計。
那就也按朱閑說的,暫時先不處理,至於十年以後,是不是滿門抄斬,到時候再看情況。
“兒啊,你快把狗拴住,把老李嚇的都不敢進來了。”
“哼,張伯,把門栓好!”
朱閑不以為然,“爹,咱們關起來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甭管其他人。”
“老李與爹認識多年,可是爹情同手足的老夥計啊!”
朱元璋感歎,親自去打開了院門,招呼李善長,“老夥計,快進來坐,再吃點,咱還沒飽呢。”
“多謝老爺。”
李善長抹了抹額頭的汗,繞著旺財走。
那田犬也怪得很,衝著李善長汪汪大叫,對著朱元璋卻是直搖尾巴。
李善長還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他已經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朱元璋給李善長夾了一塊涮羊肉,又分了他一個烤雞翅膀,“你剛在外麵的時候,咱兒子說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願聞其詳!”
李善長見老朱有興致,也很識趣的側耳傾聽。
關鍵是,烤雞翅膀味道真好!
朱元璋笑問,“知道咱兒為啥要放狗咬你,把你趕出院子?”
“不知道。”
李善長搖搖頭,別說他真沒想明白,就是知道,他這時也得搖頭裝糊塗。
萬萬不能掃了陛下的興。
“還請老爺指教?”
“哈哈,咱兒剛才說,他能掐會算,算出皇帝要誅殺胡惟庸,其同黨一個的不放過。”
朱元璋語氣未變,依舊是一副笑嗬嗬的樣子。
“所以,讓咱一定要遠離胡惟庸,不管做什麼生意,都不能與胡惟庸相關的人交往,以免被牽連。”
“老李你是李善長的族親,李善長和胡惟庸的關係,不用咱多說吧。”
李善長汗如雨下。
撲通!
他一個沒坐穩,跌倒在了地上,直接就要跪下了。
朱元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李善長,拉起他的胳膊,“老李,你可得坐穩啊,你要倒了,咱上哪去找你這麼好的老夥計!”
“是......謝謝老爺!”
李善長老淚縱橫,陛下說這話是警告他,也是在救他啊!
“老李,真是咱兒子說的,你要謝,就謝咱兒子。”
朱元璋歎了口氣,“咱都不知道,陛下還有這心思。”
“爹,你就是個大頭兵,哪還能猜得出陛下的心思。”朱閑嗬嗬笑道,“你隻能在城裏被人騙!”
“咱兒說的對。”
朱元璋笑哈哈,又喝了一口冰可樂。
“咱以前就是個要飯的,後來去打了點仗,掙了點本錢,做做小生意,咱啥都不懂。”
李善長聽得那是汗流浹背,如坐針氈。
他覺得還是跪下比較好。
他這些年把胡惟庸當親傳弟子,手把手的教。
李善長深知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打天下的時候,他和老朱是布衣君臣的典範,大明建立以後,李善長功績文臣第一,與大明開國第一武將徐達,分別為左右丞相。
之後,李善長主動致仕,從左丞相的位子上退了下去,算是功成身退。
再之後,他推薦同鄉胡惟庸,主掌朝政。
他的內侄李佑,娶胡惟庸的侄女為妻,兩個家族結成親家,關係十分親密。
李善長自認對朝堂洞若觀火,朝廷的一舉一動,他在心中都有預期和籌劃。
現如今,陛下突然毫無征兆的發難,要誅殺胡惟庸?
他居然一點知覺都沒有?
一瞬間,李善長都開始懷疑,朱閑是不是朱元璋特意安排的,在應天城近郊等著他。
朱元璋一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陶杯,都嚇得李善長麵如土色,生怕從院子裏跳出一隊刀斧手。
“李叔,你怕辣?還是怕狗?”
朱閑奇怪的問道,怎麼就嚇成這樣,連火鍋和烤雞翅膀都不吃了,不停的流汗。
“辣,辣,辣!”
李善長發出誇張的哈氣聲,尷尬的回答道,“我年紀大,辛辣和油膩吃多了,怕不消化。”
“你擦擦汗,再嘗點青菜。”
人也趕了,老爹舍不得他,朱閑也不好再繼續,便道,“我爹是個粗人,沒什麼文化,脾氣又倔,在城裏的事,需要李叔您多留心,多幫襯。”
說著,還給李善長倒了小半杯可樂,“晚輩以水代酒,敬李叔一杯,先謝謝李叔了。”
李善長忙不迭回道,“如果有人蒙蔽老爺,我老李第一個站出來不同意!”
此時不表忠心,更待何時?
朱元璋在一旁看著朱閑和李善長,咱兒子對老李說了咱要說的話,給咱省了不少心。
“閑兒,你和爹說說,皇帝誅殺胡惟庸,要怎麼動手?”
朱元璋笑眯眯問道,柔和的目光裏仿佛一點殺氣都沒有。
朱閑砸吧砸吧嘴,怎麼殺?
當然是綁到小樹林,脫光衣服,癢癢死。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