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笑一激靈,腦子還沒轉過來身體就已經本能地擋在沈錦麵前。
沈錦垂首看著小姑娘單薄瑟瑟發抖的身子。
明明害怕的不行,卻還是要護著自己。
她笑笑,伸手輕撥開阿笑,右手在腰後一抽,沾了血的馬鞭輕貼上沈臨淵被發絲遮掩,扇得側過去的左臉。
馬鞭滑動間,藏在發絲下的臉龐逐漸顯露。
他天生膚白,又因著體弱,襯得這本就白皙的膚色透著如玉般的冷感,此刻珠玉染紅,像是龜裂玉石中滲出的朱砂,透著股讓人想要欺負的破碎美感。
“這是送你的回禮。”
鞭下男人的身體緊繃如石,宛若困獸般的呼吸聲越發急促。
“淵哥哥不會是想打回來吧?”沈錦手腕微動,持鞭的手滑落至男人下顎,順勢一挑迫他抬頭。
“我勸淵哥哥最好不要,畢竟你體弱多病,沒習過武,可未必能抗得住我手裏的鞭子......”
話忽然消音。
她驚訝地看著眼前血色盡褪的男人。
他整個人像是僵住了,即使隔著衣衫,沈錦也能感覺到他身子不自覺的輕顫。
那雙從看見她就充滿無盡惡意的眼眸,似是蒙了一層霧,霧氣顫動,這個距離她可以清楚看見那自沈臨淵眼底漫開的,遮掩不住的情緒。
不是憤怒,倒像是恐懼。
沈錦心中狐疑,正欲探究,沈臨淵卻像忽然驚醒了般,猛地拍開鞭子,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大步。
胸膛劇烈起伏,驚怒交加又像被發現某種秘密般,神色帶著些許狼狽,那陰冷的眼尾增了幾許殷紅。
“淵哥哥的反應不太對呢。”沈錦笑彎了眉眼,一步步向男人走去。
馬鞭漫不經心輕敲著掌心。
“你在怕我?”
沈臨淵臉色微變,躲閃般錯開眼,聲音低啞至極:“......你也配?”
“哦?”沈錦忽地一大步貼近他,馬鞭抵住他胸膛。
冰冷生硬的觸感引得沈臨淵長身微震,唇角繃直,控製不住地輕顫讓馬鞭都跟著微抖起來。
“淵哥哥的身體好像比你的嘴更誠實呢。”沈錦眼中光芒瀲灩,像是獵人發現了獵物的致命弱點。
她昂首,明明比沈臨淵矮半個頭,可這一刻卻仿佛掌握了主權,氣勢逼人。
“這就是淵哥哥的小秘密?”
他的恐懼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更像是身體本能地應激反應。
沈錦沒興趣深究原因,她隻知道自己又抓住了敵人的弱點。
“你說我若是把這個秘密告訴大房......”
輕如情人般的低語卻像一根根針猛紮在沈臨淵身上,攏在寬袖中的雙手猛然握緊,似困獸憤怒又無力地掙紮。
“你敢!”
哦呀,還真被她猜中了呢。
沈錦笑得越發燦爛。
“我敢不敢,就要看淵哥哥能不能你讓我滿意了。”
她收回馬鞭轉身向屋中走去。
“我餓了,勞煩淵哥哥去趟廚房,幫我拿些吃食送過來。”
語調理直氣壯,說是勞煩,卻聽不出任何尊敬的意思,就像在使喚身邊的奴仆般。
阿笑張了張口想說這種小事她去就行,又聽主子吩咐:“阿笑幫我備水,我要沐浴。”
“......是。”
阿笑很快送了熱水進來,幫沈錦褪去衣物的時候,忍不住問她:“主子,要不還是奴婢去吧,您和大少爺過去就有過結,他不趁機落井下石就很好了,怎麼可能幫您做事。而且就算大少爺真去了廚房,他送來的東西能吃嗎?”
主子就不怕大少爺趁機放些什麼東西進去?
沈錦抬腳踏進木桶中,雙臂輕展搭在桶沿,享受著阿笑的伺候,神色慵懶又愜意。
“你去不怕廚房刁難你?”
鄭氏厭惡她入骨,今日又吃了這麼大的虧,明麵上不敢做什麼,背地裏必會弄些小手段。
這些招數沈錦上輩子在豪門見過了太多。
“讓他去更好。”
“誒?”阿笑愣住了。
主子使喚大少爺竟然是為了自己?
她看著桶中被水霧繚繞,模糊的身影,感動得眼眶都紅了,心裏憤憤地想:青荷、青花她們背棄這麼好的主子,投靠二小姐,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她吸了吸鼻子,拿著絹帕更加用心地幫沈錦擦身,又伺候她穿上衣裳。
都是原主過去的舊衣,顏色明豔,不是大紅就是大綠。
上麵的錦繡圖案也是原主最愛的花,大朵大朵連成片,每一株花蕊都鑲金嵌玉,連衣角、袖口都特意用鎏金線縫製。
俗。
沈錦沒眼看,對原主的審美更不敢恭維。
“拿走,去找管家把我的月錢拿來,重新製些新的。”
她要臉,這麼庸俗的衣服要她穿上,簡直是一種折磨。
阿笑雖然不解主子怎麼突然變了,還是盡責地問:“是,不知道主子想要哪種款式?”
沈錦也怕繡娘又按照原主過去的喜好給她製衣,索性走到書桌後。
“研墨。”
她提筆。
白色宣紙上寥寥幾筆便勾勒出衣裳的輪廓。
沒有擦幹的濕潤黑發隨意披散在肩頭,如瀑般順著她微微彎下的腰身滑落。
素淨月牙白的裏衣包裹著她的身子,外披一件禦寒的狐毛輕裘,腰間緞帶隨意地係著,屋中炭火爐滋滋燃燒。
猩紅暗沉的光輝灑落在她身上,說不出的閑適悠然。
一陣穿堂風驀地從外刮入。
“啊,大少爺!”阿笑被門外那不知站了多久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當看見男人手中拎著的食盒時,更是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霍地轉頭去看沈錦,眼中滿滿的全是敬佩。
大少爺真的聽主子的話去廚房拿吃食回來了!
沈錦毫不意外。
看著門外一身風雪,神色陰暗的男人,她隨意地指了指圓桌:“放那。”
沈臨淵拎著食盒手猛地收緊,眉眼間盡是厭惡和克製。
他麵無表情地進門,剛要把食盒砸到桌上,沈錦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
“砸壞了,砸散了,又要勞煩淵哥哥再跑一趟廚房。”
她抬眼和男人隱忍憤怒的目光隔空對上。
唇角輕勾,笑得惡劣又坦然。
“賣相不好的東西,我可是從來都不會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