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你個寧梔!”
寧梔甫一進門,一個茶盞便已朝她飛來。
若不是她躲得快,隻怕頭上已經見了血。
“我們江家供你吃穿,教你規矩,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竟敢在長公主的宴會上做出如此不知廉恥之事!”
王氏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嗬斥,恨不得直接生吞了她似的。
瞧見一旁幸災樂禍的江安,寧梔就知道定是她說了些什麼。
“狐狸精!跟你那短命的娘一樣,天生就會勾引男人!”
王氏罵得越發難聽:“你是不是以為攀上了高枝,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我告訴你,隻要我還在一天,你就休想興風作浪!”
這話難聽,但也不是寧梔第一次聽了。
她偏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舅舅。
往常別人嘲諷她沒娘,舅舅聽到了便會替她教訓那些人。
就連江安出言不遜都被舅舅懲罰過,所以即使王氏不待見她,可這些年可沒敢真對她做什麼。
不過這次,寧梔隻從他眼中看到了無盡的失望。
指尖驀然一顫。
她站在原地,略顯單薄的身形仿佛風一吹就倒。
但脊背卻下意識地挺直。
直到王氏罵得有些喘不過氣,叉著腰歇息的間隙,寧梔才緩緩抬起眸子。
“舅母息怒。侄女今日赴宴,不慎落了水。”
她頓了頓,聲音依舊柔婉,平靜的仿佛說得人不是她自己。
“幸得攝政王出手相救,才保住了一條小命,舅母說得攀高枝,丟了江家臉麵,恕侄女實在是聽不懂。”
她的姿態依舊優雅柔弱,好似隻是個單純弱不禁風的美嬌娥,讓人下意識便想放鬆警惕。
可那過分鎮定的神情和滴水不漏的言辭,卻讓江家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我落水著了寒,隻怕傳染給舅舅舅母,那便萬死難辭了,便先回房休息。”
寧梔長袖掩唇,作勢輕咳兩聲。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就算是王氏,也沒有不放她走的理由。
房門隔絕了外頭的嘈雜聲,侍女弄月眼圈微紅。
她一邊收拾著寧梔帶回來包袱裏那件浸了池水,如今已半幹的素裙,一邊忍不住壓低聲音憤憤道。
“小姐,她們簡直欺人太甚!您今日受了這般驚嚇和委屈,他們不問半句,反倒......”
寧梔坐在窗邊的舊書案前,聞言並未抬頭。
她嫩白的指尖輕輕撚起筆尾,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無謂動氣。”
她唇角牽起一絲極淡冷峭的弧度:“在這府裏,安分守己未必能得安穩,稍有波瀾便是罪過。”
“他們看的從來不是對錯,而是利弊。”
其實她不是看不出,舅舅曾經的維護,其實是維護他自己的麵子。
畢竟他是母親的親弟弟,若是苛待侄女的名聲傳出去,隻怕是於他不利,更何況寧梔手上還有巨額的嫁妝。
她不是看不出,隻不過還是會恍惚一瞬。
無論因為什麼,舅舅都曾維護過她,給失去雙親的她唯一的溫暖,隻是如今......她也要為自己打算。
與其費盡心力同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釋,寧梔倒寧願把時間花在裴棲雲身上。
那方手帕,必須成為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寧梔鋪開一張素箋,提起筆,卻遲遲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