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平安沉默的看著眼前的小孩兒，不知道怎麼開口。

被他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毫不猶豫的背刺，讓他已經失去了做‘父親’的自信。

黎花花雖然還小，但被常年虐待已經學會察言觀色。

見顧平安不應，便小心翼翼的蹲在角落。

“發發不急，發發等爹爹願意。”

小孩兒的眼睛亮晶晶的，讓顧平安不敢對視。

他別開眼，但餘光還是瞥見那小小的一團。

顧平安心中暗自歎氣，到底開口：“那裏風大，你過來。”

黎花花驚喜的小跑過去，因為太過激動險些被石子絆倒，看的顧平安眼皮子直跳。

隻時候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丫頭身子竟然如此瘦小孱弱。

“明天我把你送回家。”顧平安歎氣，“這年頭不好過，你爹娘固然重男輕女了些，但好歹不至於讓你餓死。”

就像他，即便那逆女做下如此滔天禍事，他心中也依舊留有一絲不忍。

黎花花睜大了眼，想說什麼，卻被大手摁住腦袋，“睡吧。”

手掌的溫暖是黎花花從未感受過的，她被幸福衝昏了頭腦，迷迷糊糊的應著，不多時就打起了小呼嚕。

次日天大亮，黎花花被奇奇怪怪的香味喚醒。

睜眼就看見顧平安生火烤著什麼。

“爹爹，你在做什麼亞？”

顧平安背脊一僵，終是說服自己忽略掉小孩兒對自己的稱呼。

“昨夜做下的陷阱抓了隻兔子，等會兒就能吃了。”

黎花花睜大了眼，“小兔兔嗎？小兔兔那麼可愛......也可以次嗎？”

她從小就是靠著米漿野果活過來，別說兔子，就連普通的油腥味兒都隻是聞到過。吃？簡直天方夜譚！

沒等顧平安開口，山洞外頭就傳來動靜。

“我可聽說了，你家那小女娃打碎了你上個買家的鍋跑了的，這次我可不要活的。”

“哎喲瞧您說的，這丫頭片子的哪裏有能耐打破鐵鍋？就是上家想要賴賬，找個了由頭壞我家名聲！”

“也是，但保險起見，沒氣兒了我才會要。”

女聲急不可耐的響起：“喲，那回去要是不新鮮，您可不能殺價！”

......

聲音越來越近，讓黎花花不自禁的往後縮了縮。

她恨不得躲在石縫裏頭去，不被任何人發現。

顧平安注意到黎花花的反應，再結合外頭人的話，猜了個七七八八。

但他還是向黎花花確認：“你認識外麵的人？”

黎花花的牙齒有些打顫，“似，似發發的爹爹，還，還有娘親。”

可憐兮兮的樣子讓顧平安心頭窩火。

易子而食，他自然有所聽聞。

可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夠遇上！

他扯下烤好的兔腿，遞到黎花花麵前，“吃，別出來。”

黎花花被顧平安沉下來的臉色嚇到，顫顫巍巍的接過，看他要出去，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褲腿，“爹......叔叔，他們人多，你，你快跑叭。”

顧平安冷笑，“小丫頭，你隻管看好了！”

“你是誰！”黎二牛指著顧平安，同時探頭探腦的想看他身後，但顧平安身材高大壯實，把身後擋的嚴嚴實實，“把黎花花交出來！”

張氏倒是鼻子和眼睛都尖，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肉味兒和火堆上的兩個手掌大的兔子。

“你這漢子偷了我女兒，本該送去官府砍頭。”她垂涎的盯著油滋滋的兔子肉，“當然，你把我女兒和兔子都給我們，我們就大人大量的放過你！”

黎二牛也注意到，連忙附和。

在顧平安身後的黎花花聽見這話後，緊張的抓緊了他的衣服，盯著手中的兔子腿，眼淚汪汪。

什麼官府，她都聽沿途逃跑的小鳥說了，官府早就沒人了。

他們就是想欺負人！

“把你女兒還給你？讓你們去易子而食？”

顧平安站起身來，帶著黎花花一個踉蹌，小小的身軀露了些出來。

張氏和黎二牛看得清楚，頓時和聞到了腥味兒似的衝上去!

可顧平安哪裏會同意？

他猛地一腳將張氏踹飛，又將黎二牛的胳膊直接卸了，抱臂俯視，“兩個大的倒是白白嫩嫩，可見你家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怎麼就非得賣小的填飽肚子？”

黎二牛嗷嗷叫個不停，但聽見這話還是來氣：“我家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一個倒黴丫頭，能給她哥哥姐姐填飽肚子是她的福分！”

“我家白白養了她這麼些年，也該她回報了！”張氏忍著痛爬起來，麵目扭曲，“賤丫頭！還不過來跟我回家！”

“你以為這漢子是什麼好東西！還不是要把你煮了吃了才算完！”

跟著來的買家見這陣仗直接衝著黎二牛和張氏叫喚：“你們這生意我不做了！這丫頭果然邪門的很！不做了！”

見著買家跑了，黎二牛和張氏更加憤怒。

更是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再次對著兩人張牙舞爪。

“過來！你哥哥姐姐都要餓死了！你趕緊跟我回去！”

“賠錢的賤丫頭！如果不是你我們家怎麼會這麼窮！”

顧平安忍無可忍，直接把黎二牛的另一隻手也卸了，把他的牙也打飛幾顆，讓他滿嘴流血！

張氏見狀還想去搶黎花花，但顧平安鷹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兩口子，“再往前一步，你男人就不用活了！”

兩人哪裏還敢說什麼？隻是攙扶著逃跑時依舊不讓放狠話：“你等著！你搶我女兒！還動手行凶！我要報官！我要報官！”

聲音遠去，顧平安才猛地坐下。

黎花花繞到前麵，怯生生的開口，“謝謝叔叔爹爹。”

顧平安氣笑了。

叔叔爹爹？

什麼鬼稱呼！

又看著這小女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著實可憐，那對夫婦又真是心狠的沒邊，到底沒說趕她走的話。

說起來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給他帶了些好運氣。

顧平安的目光在身上的草藥和火堆上的兔子停留片刻，這年頭還能有這些東西，委實不容易......

算了，暫時讓她跟著，等找到合適的人家，就送出去。

黎花花不知道顧平安在想什麼。

她隻是有私心。

顧平安不願意當她爹爹，所以她叫叔叔。但她想讓顧平安做她新爹，所以加上了‘爹爹’兩個字。

隻是看著顧平安眼皮子緩緩閉上，黎花花又摸到了他一大團鮮血，頓時慌亂起來。

“叔叔爹爹！叔叔爹爹！”

她叫喊著，但是顧平安沒法回應。

隻是覺得黎花花的聲音越來越小，天色也越來越暗。

顧平安皺眉，伸手想揉揉眼，但才剛剛動作，身體卸了力道，猛地往後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