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個女孩，真是充滿了生命力啊......

她稱不上絕世美女，甚至談不上“漂亮”兩個字，可光是看著她，仿佛就能被她身上那種明朗、鮮活的氣場牽引著、點亮了心情。

此時正值用餐時分，上城國立大學——這所全國知名的重點學府——食堂內井然有序，卻也熱鬧非凡。

王帥坐在人群中，眼神卻悄悄越過了喧囂，落在了不遠處那個正在和兩位女同學有說有笑的女孩身上。她紮著一對俏皮的雙馬尾，說話間常常掩嘴輕笑，每當她的腦袋微微晃動，馬尾便隨著她的節奏一晃一晃的，像陽光下晃動的鈴鐺，輕快、靈動。

為了考上這所學校的研究生，王帥在家埋頭準備了整整一年。如今初回校園，那種久違的春意與青春氣息撲麵而來，就像是他把頭從長久悶熱的被窩裏探出來，猛地吸進了一口新鮮空氣——清爽、生動，還有點兒微微的甜意。

不好！其中一個女同學突然把頭轉向王帥的方向，然後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和那個女孩說了些什麼，那個女孩頓時也看向王帥，然後她們大笑了起來。不光如此，她們邊笑著，邊朝王帥走來。王帥一時間嚇得趕緊把目光收了回來，雖然他知道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雙腿不由得夾緊，腳趾都感覺能摳出一整座城堡——如果是平常的這時候，他隻會落落大方地和她們對視著走過去，同她們攀談起來，但是一年窩在家裏，讓他一時之間對這種熟悉又久違的社交有些難以適應。

“你是不是剛剛一直在看著她？啊哈哈哈哈哈......”那幾個女孩又笑了起來，還更大聲了些，引得旁邊有些人都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呃，嗯......啊對不起，我其實是在發呆！嗯，對，發呆！”

“喲，誰信呀，真的是。”她們揶揄道。

“啊哈哈哈哈，自信點，你很帥！”其中一個女孩拍了拍他的手臂。

其實王帥不是一個不自信的人。相反，他很自信。白淨的皮膚，一米七八的身高，勻稱的五官，清晰的下頜線條，再配上一個很有範兒的摩根前刺發型，在這個時代都給了他自信的權力和資本。事實上這樣子被女生發現王帥在欣賞她們，也不是第一回了，隻是這幾個女生特別的熱情，讓他有一點點被嚇到。也有可能是因為離開了校園太久，有一段時間沒有嘗到來自女生的欣賞的滋味兒了，有一丟丟不太習慣吧。

不過他倒是當然很享受生活裏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動，因為如果像平常在超市，地鐵站或是街上被一個美女發現在看她，那頂多也就是看就看了，有時候回避目光之後，偶爾還會發現那些美女在竊喜，畢竟像王帥這麼標準的帥哥，在路人堆裏可並不多見。偶爾也會有一些自信的漂亮女生上來問王帥要聯係方式，王帥也會給。

而王帥自然是憑借著自己的容貌接觸過很多的女孩子，在他初中、高中的時候就談過不少女朋友，換女朋友的速度也很快——是的，他就是很多人口中的花心公子，很多人都覺得他是渣男，但還是有女生飛蛾撲火般地對他冒星星眼，在王帥身上栽倒也顯得不留遺憾。

“你叫什麼？我叫汪奕，今年大二，你是新生嗎？我去年怎麼感覺沒見過你！”那個之前被王帥盯著的女孩大方地說。她個頭和身板都比較小，臉也比較小，戴著一副黑色大框的眼鏡十分可愛。

“我是新生！不過我是進來讀研究生的，我叫王帥！你們都是本科嗎？”

“是的。汪奕是大二，我今年大三，我叫章嵐。”另一個禦姐範兒的女生說道。

另一個女生就起哄了：“瞧你們兩個，一看到帥小夥一個個主動地介紹起自己了。”說完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想什麼呢？我有男朋友好嗎？”汪奕嘟囔著嘴，打了一下她們胳膊。

“人家肯定還是個學霸呢，這學校的研究生可難上岸了！”

“啊，還好吧，彼此彼此！”

飯桌上，王帥和那幾個女孩一起吃著飯。熱湯不小心灑了一些，她們也不嫌棄，反而主動遞過餐巾紙，跟他一起彎下身去擦桌子，笑笑鬧鬧，氣氛出奇自然。

趁著吃飯的間隙，王帥才有機會端詳她們中的一位——章嵐。那是一位留著黑長直秀發的女生，氣質清冷中帶著成熟感，與剛才打趣的輕快語調形成了有趣反差。

她的五官精致、輪廓分明，那種美不是濃妝豔抹的張揚，而是帶著幾分克製的溫柔。王帥一度分不清，她到底是素顏，還是化了那種“若有若無”的裸妝——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心生敬意。

比起汪奕，章嵐的確更符合“傳統意義上的美女”形象。她的妝容看似隨意，卻處處精致；那種恰到好處的修飾，不像網紅臉那樣刻意雕琢，反倒讓“網紅”這個詞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唐突，甚至近乎一種輕慢。

“下午有事嗎？報道完了吧？”在吃完飯告別了汪奕她們之後，章嵐問起了王帥。

“沒有，希望之後也能像今天這樣空閑！”

“會的，你們研究生的課程都會比我們本科生要輕鬆一些。加個微信如何？”

王帥立刻熟練地打開了自己的二維碼界麵。章嵐低下頭，舉起手機掃了掃——那一瞬，她垂下的秀發順勢滑落，蓋住了半邊耳朵，也搭在她纖細的手臂上。午後的陽光斜照在她的發絲上，仿佛泛著一層柔和的光暈，令王帥一時間看得有些入神。

更讓他晃神的，是那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不濃不豔，卻剛好勾起心頭一絲輕微的迷離。

“OK啦！”章嵐輕輕一笑，往後甩了甩頭發，然後用手隨意一撩，還不夠，又將雙手繞到腦後，準備紮起一個馬尾。

“我來幫你拿手機！”

王帥幾乎是本能地出聲。此刻他的腦子裏忍不住冒出一個念頭：她是在撩頭發，還是在撩我？

女孩的手機殼是那種帶有立體圖案、顏色柔和又帶些小女生趣味的款式，和男生常用的極簡風格截然不同。手機握在他手裏，透過殼子還能感受到章嵐手心微微殘留的溫度，那種細膩柔軟的觸感，讓王帥心裏不由得一陣甜蜜慌亂的難為情。

“你住校嗎？”他隨口問。

“沒有哦，我走讀。”

章嵐語氣帶著一點神秘：“雖然我在學校也有宿舍，但大多數時間都回家住，宿舍裏就我閨蜜一個人。”

王帥還沉浸在她那略帶暗示意味的語氣和眼神中，手機上便跳出了她剛剛發來的好友申請。他點開一看，備注名是她自己的名字，簡單卻有點俏皮。

“那我走啦？回聊～”

章嵐紮好了馬尾，歪著頭衝他一笑，輕巧地道了別，聲音像羽毛落地一樣輕柔。

“回聊！改天一起吃飯哈！”

王帥衝她揮了揮手，心裏卻像被什麼撩了一下，說不清是陽光，還是她的笑。

王帥的心情很不錯。第一天上學就認識這麼個大美女，以前在高中還有本科的時候雖然少不了很多女孩子的追捧，但是在家待了一年總覺得乏味和有點不習慣，現在第一天到學校就有這麼大的收獲。

他走出校門，騎上了他心愛的崔克自行車，那是一輛金屬紅色的Emonda，雖然這並不是世家蘭鐸車隊的隊伍塗裝，但是炫紅的塗裝讓他成為街上眾多自行車中最引人注意的一位。他騎在馬路上，看到許多和他一樣的男生騎著共享單車，速度沒他快，車子當然也絕沒有他的帥，心想很多年紀稍小一點的女孩子，她們或拎著包包或手拿著一杯奶茶什麼的，估計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注意到自己這位靚仔吧？至少不會去看那些普普通通騎著共享單車的。轉念一想，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自戀了？但是誰讓自己有這麼酷炫的一輛自行車呢，那可不是每個男生都有的。

回到宿舍，章嵐一推門走進房間，隨手將書包放在書桌邊，開始整理手中的幾本教材和資料。她打算先把這些東西暫時放在宿舍裏——家裏不需要堆這些。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並不是學校發的每一本書都真的會用上。很多教材不過是象征意義，發下來擺擺樣子而已。講課時老師自己都不翻，學生自然也用不著太當回事。所以這些書，她幹脆統一放在宿舍。用得上的時候回宿舍拿一趟，不用的時候，就讓它們安安靜靜地在書架上吃灰——至少宿舍空間比家裏寬鬆些，不礙事。

窗邊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映在她整理書本的動作上，一派有條不紊。對於生活瑣事，她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章嵐好像帶有一絲炫耀意味地說：“你知道嗎，悅悅，今天在食堂遇到個很帥的小哥哥。”

章嵐的室友，也是她在大學裏關係最好的閨蜜，名叫孫佳悅。論長相，孫佳悅也是公認的美女，隻是素顏時不及章嵐那種天然的驚豔感。但她擅長化妝，尤其喜歡濃妝造型，每次出門都是妝容精致、發型得體，整個人自帶氣場。

她的臉型線條流暢，有些人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做過微調——不過如果真有，那也是極其成功的那種，毫無違和感。化過妝之後，孫佳悅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目光收割機”級別的大美女。

在她的抖音和小紅書賬號裏，充斥著大量穿搭時尚、略帶挑逗意味的“運動型”視頻。她曾嘗試過幾次直播，後來嫌麻煩，便停了下來。

她的小紅書主頁上，那句顯眼的個性簽名寫著：“男的勿擾。”

而在她發布的筆記中，標題五花八門、直白大膽——《怎麼才能談到頂級帥哥啊》《優秀的男人都去哪了》《女生結婚前談幾個才不虧本》之類的，不勝枚舉。

孫佳悅對章嵐這位室友一直頗為滿意。原因很簡單：雖然章嵐名義上占了一個床位，但幾乎從不在宿舍過夜。

這就等於整間宿舍幾乎成了她孫佳悅一個人的單間，獨享一個空間，在校園女生中簡直可以稱得上“夢中配置”。

沒有日常室友間的小摩擦，沒有洗衣機搶占、衛生打掃的紛爭，反而更自由、更有隱私。甚至在某些夜晚，她還可以偷偷帶男生進宿舍——這在普通女生看來，無疑是種“無上特權”。

至於章嵐，她對孫佳悅的生活方式雖偶有微詞，覺得她“有點太大膽、太極端”，但心底裏也承認，孫佳悅的一些觀點並非全無道理。畢竟每個人活法不同，有的選擇張揚，有的偏愛克製。

由於家住較遠，孫佳悅一周通常隻在周五回家一趟，周日晚上再返回宿舍。這天，她正坐在鏡前，拿著一麵梳妝鏡對著自己的臉端詳不已。手上是一支剛入手的Dior新款口紅，塗抹之後輕輕抿唇，又左右旋頭看著角度、顏色是否滿意。

她麵前桌子上鋪了一排口紅，有Dior、YSL、Givenchy等高奢品牌，足足有八九支。

旁邊還擺著美妝蛋、粉底液、定妝噴霧，一整套齊全得像化妝間。此時的她，一邊精雕細琢著眼角的眼線，一邊低聲哼著歌，神情自信。

“有照片嗎？有照片嗎?!”

孫佳悅一聽到章嵐提起帥哥，像是被激活了某種預設指令，唰的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三兩步湊到章嵐身邊。

她右手還拿著剛塗完的口紅，左手舉著梳妝鏡，身子前傾，眼裏閃著八卦的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目睹“帥哥真容”。

“我翻翻他朋友圈哦，看看有沒有照片。”

章嵐一邊把包放下，一邊不緊不慢地解鎖手機。還沒點開微信，孫佳悅就已經貼了上來，像貓嗅到了罐頭。

王帥的朋友圈裏沒多少正臉自拍，倒是生活氣息濃厚。健身房裏隨手拍的訓練照、騎車時的街景、旅行途中的隨拍......零零碎碎，卻透著一種低調而真實的生活感。

“你看你看，這張是不是他？”

孫佳悅眼尖，一下就抓住了一張健身房裏王帥蹬單車時拍的照片，雖然隻是半張臉，但輪廓清晰，眉骨分明。

“對的對的，就是他。”章嵐點點頭。

“好帥好帥！”

孫佳悅眼睛都亮了，口紅和鏡子隨手一扔，整個人撲到章嵐肩上，興奮得像發現寶藏。她撩起右臉的頭發，順勢扒拉著章嵐的手機，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放大那張照片，一副完全“戀愛腦”上身的模樣。

“哇——你快看，他還會彈吉他！”

她翻到了王帥發的一段吉他彈奏視頻，配的字幕還挺文藝。

“這樣的男生到底是誰在談啊！”孫佳悅感歎著，語氣裏是真情實感的羨慕。

“你該不會又看上這個了吧？你都三個男朋友了！”章嵐打趣道，嘴角忍不住翹起。

“多多益善呀！越多越好。”

孫佳悅一臉理直氣壯，“我那三個男朋友啊，一個也沒他帥。最帥的那個也沒他這張臉，其他就隻會給我‘爆金幣’罷了。”

說著又歪過頭：“不過這個嘛，如果你喜歡，那我就留給你咯！”

章嵐臉頰微紅，沒說話，隻是低著頭繼續往下翻著王帥的朋友圈。

陽光落在她指尖，像極了她此刻心底泛起的一點光暈。

“沒了，就這麼半年。”

章嵐按下左上角的返回鍵，頁麵一閃，孫佳悅眼尖地看到了那串備注。

“王帥？他就叫王帥啊？”

她挑了挑眉，語氣裏帶著點驚訝。

“對啊，人如其名吧！我也覺得特別巧，哈哈哈。”

“那我那個男朋友怎麼不叫林醜。”孫佳悅一臉鄙夷地說：“每次他約我出來我都不好意思見他，真的，感覺好丟人你知道嗎？我就見過他一次，後來他再約我，我就不見了。”

“可他給你爆金幣啊，”章嵐提醒：“你現在好多口紅都是他送的吧？”

“那咋了？人家願意當冤大頭，我還能拒絕啊？再說都買了，我還能讓他退回去嗎？也退不回去了。”

孫佳悅輕輕“切”了一聲，“而且我也不能和他分手，我另外兩個男朋友可沒他這麼能爆金幣。”

“喲，你忘了那個蔻馳包啦？你生日的時候，他送的。”

“那也就一次嘛。而且又不是什麼香奈兒或者路易威登那種包，你要是不說我都快忘了。現在還躺我櫃子裏吃灰呢，我平時都不想背出去。”她說著又舉起梳妝鏡，對著鏡子補起口紅。目光掃過講義堆上的一個小盒子，是她的首飾盒。

“我還是喜歡那條寶格麗項鏈，就是太貴了，要七萬多塊錢。”

“是哪個男朋友送你蔻馳來著？是我覺得很油的那個，還是有點小帥的那個？”

“是有點小帥的那個，就那個趙哥。”孫佳悅答道：“另外那個還是個高中生，剛滿十八，沒啥錢。以後看看能不能爆點金幣出來吧。”

“學生那個——我上次看了你給我的照片，也不帥啊。他也不給你爆金幣，你跟他談，圖啥？”

“情緒價值啊。他嘴甜，挺會說話的。”

孫佳悅挑了挑眉，輕輕呼了口氣：“有點小帥的那個不太會給情緒價值，主要是帶出去比較有麵子。”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章嵐：“誒對了，這個王帥，他有女朋友嗎？”

......

王帥回到家。

他家位於上城市中心的高檔小區，全樓盤清一色的大平層精裝修。推門進屋，他卸下書包，順手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果汁，仰頭咕咚幾口灌下，然後整個人一屁股癱在了沙發上。沙發旁靜靜靠著一把吉他，像在等他歸來。

他望著天花板放空了一會兒，眼角餘光掃到窗外的晚霞正濃，夕陽灑進客廳。他索性抱起那把吉他，指尖在琴弦上輕巧遊走，彈起了那首他最拿手的《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音符在暮光中流淌，和橘紅色的餘暉交織在一起，映在他半闔的眼眸與若有所思的神情上，像一幅靜謐的畫。

他的心忽然動了一下。

如果哪天自己又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在這樣的氛圍裏，親手為她彈一曲。

他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竟是章嵐。她甩起頭發的那一幕太過生動，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果香仿佛仍然纏繞在他鼻尖。他至今還沒搞清楚，那到底是洗發水的味道，還是她的體香？他甚至不敢細想，怕這一絲曖昧的遐想一旦展開，就難以收住。

夜色漸深。

王帥坐在書桌前翻新發下來的書，不經意地瞥見了書架角落，那套早已積灰的西洋棋盤。那是一套磁吸式、可折疊的便攜棋盤，是他母親多年前送他的生日禮物。那一刻，他忽然有點恍惚、有點陌生，甚至帶著一絲嘲諷地看著它。

西洋棋曾是他的心頭好。小時候，他纏著家裏人送他去上興趣班，中學時還拿過區裏的冠軍，甚至參加過幾次市級業餘比賽，成績不俗。可後來，他主動放棄了。

西洋棋太安靜、太高冷、太沒有展示感了——不能立刻展現他的“價值”，也幾乎無法與女生產生交集。

相反，吉他、滑板，甚至隨手彈幾段鋼琴流行情歌，輕而易舉地就能收獲女生們的歡呼與目光。他早已學會了選擇“實用”的才藝。

他輕輕關上書本，心裏已經做了決定——

主動一點，找章嵐聊聊天，約她出來走走——就像他曾對許多女生做過的那樣。對他來說，這幾乎是一種本能。熟練、自然、毫無難度。

他從沒想過，有女生會不願意跟他聊天，更不會拒絕他的邀約。如果真有——那就換一個。

因為對王帥來說，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